春雪化泥的清晨,林疏被檐角融冰的滴水声吵醒。青灰色帐幔上绣着褪色的缠枝纹,他盯着那道裂了缝的房梁看了半晌,才想起自己已经在这具身体里活了月余。刚醒来时他有点迷茫,紧接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到自己身处在一本书里,不过生活该怎么样还是得什么样,。
"七少爷,该领月例了。"小厮在门外跺脚哈气,呵出的白雾糊在雕花窗棂上。
林疏裹着半旧的狐裘缩了缩脚。铜镜里映出张莹白小脸,眼角天然泛着薄红,倒比现代那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多了几分鲜活。他随手将泼墨似的长发用布带一扎,跟着仆役踏入回廊。
侯府后院的雪扫得潦草,林疏数着青砖缝里的残雪,听前头两个洒扫丫鬟叽叽喳喳。
"昨儿宁远侯府的诗会瞧见没?江世子执笔题字时,连砚台里的墨都跟着生香呢。"
"眼尾那颗朱砂痣真要命...听说尚书千金回家就病了一场,说是被那抹红色魇着了..."
林疏踩到块结冰的青苔,险些滑倒时被斜里伸来的手扶住。抬头撞进双含笑的杏眼,鹅黄裙裾的少女晃了晃手中食盒:"七弟当心,这路我走了十年还摔呢。"
是三房嫡女林晚笙。少女发间金步摇都没晃一下,食盒里飘出的蟹粉酥香气却勾得人胃疼。林疏垂眼退后半步,袖口磨破的毛边扫过腕间红绳。
"多谢三姐。"
"听说你上月典了生母的玉簪?"林晚笙忽然压低声音,"西市当铺最是奸诈,下回...罢了。"她将食盒往小丫鬟手里一塞,金线绣的裙摆扫过残雪,转眼便消失在月洞门外。
林疏摸了摸空瘪的荷包。原身生母留下的首饰早换成药钱,如今箱笼里只剩些粗布麻衣。他掂着刚领的三钱碎银拐出角门,却被管事嬷嬷拦在垂花门前。
"七少爷又要去淘话本?"老妇人眼风扫过他磨白的袖口,"老奴多句嘴,您若肯去给老夫人抄经..."
"嬷嬷吃茶。"林疏笑着塞过去几个铜板,泥鳅似的钻进侧门缝隙。
西市茶楼的说书人正在拍醒木。林疏缩在二楼角落,就着半冷的茶啃胡饼。邻桌几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突然激动起来,为首的蓝衫公子折扇"唰"地展开。
"昨日江世子的《寒梅赋》可有人抄得?我愿出十两纹银!"
"劝君趁早歇了心思。"同伴指着楼下经过的马车,"看见那玄色车帘上的银线云纹没?方才经过的可是户部侍郎家的车驾,听说为求世子一幅字,在侯府门前等了整整三日。"
林疏探头望去,只瞥见马车掀帘的素手。鎏金暖炉里腾起的香雾中,隐约传来清越的嗓音:"李大人好意心领,只是这雪顶含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