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是被冻醒的。
檐角的冰凌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光,他缩在薄被里打了个喷嚏,鼻尖冻得通红。铜镜里映出张略显憔悴的脸,眼下一片青黑,衬得本就白皙的肤色近乎透明。
"七少爷,老夫人传您去花厅。"小厮的声音透着几分不耐。
林疏手忙脚乱地套上件半旧的月白长衫,袖口绣着的竹叶已经褪了色。他对着铜镜将散乱的青丝匆匆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耳畔,衬得下颌线条愈发清瘦。
花厅里炭火烧得正旺,林疏却觉得寒意从脚底往上窜。老夫人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手中佛珠转得飞快。三房嫡女林晚笙立在一旁,鹅黄裙裾上绣着大朵的牡丹,发间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听说你昨日又去西市淘话本了?"老夫人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林疏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林疏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那上头还沾着昨夜的雪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细若蚊呐:"孙儿知错..."
"知错?"佛珠重重磕在案几上,"你可知宁远侯府的江世子昨日在诗会上说了什么?'读书人当以圣贤书为重',你倒好,整日里看些不入流的杂书!"
林疏抿了抿唇。他想起昨日茶楼里听来的传闻,那位江世子执笔题字时,连砚台里的墨都跟着生香。眼尾那颗朱砂痣在雪光映照下,怕是比最上等的胭脂还要艳丽。
"祖母教训的是。"他低声应道,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林晚笙忽然轻笑一声:"七弟这般模样,倒让我想起前几日在宁远侯府瞧见的白兔,也是这般怯生生的。"她说着,目光在林疏脸上打了个转,"说起来,七弟生得倒是精致,若是好生打扮..."
"胡闹!"老夫人厉声打断,"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以色侍人?"
林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当众剥了衣裳。他盯着地上铺着的青砖,数着砖缝里蜿蜒的纹路,直到老夫人挥手让他退下。
出了花厅,寒风扑面而来。林疏裹紧单薄的衣衫,快步穿过回廊。檐角的冰凌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七少爷留步!"
是个面生的小厮,手里捧着个锦盒:"三姑娘让小的送来的。"
林疏打开锦盒,里头是件崭新的狐裘,雪白的毛色在阳光下泛着银光。他摸了摸柔软的皮毛,想起林晚笙方才意味深长的眼神,忽然觉得这狐裘重若千钧。
"替我谢过三姐。"他将锦盒合上,转身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路过花园时,他听见假山后传来丫鬟们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江世子昨日在诗会上作了一首《咏梅》,连宫里的贵人都赞不绝口呢!"
"可不是,听说那字迹清隽如竹,连墨香都带着几分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