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作诗。"他声音细若蚊呐。
狼毫忽然被塞进掌心。江砚棠的指尖擦过他虎口,惊起细微战栗:"写字总会吧?"语气仍是春风化雨的温润,力道却不容拒绝。
林疏盯着宣纸上晕开的墨点,恍惚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他胡乱写下《梅花》二字,笔锋歪斜如幼童涂鸦。暖阁忽然陷入诡异的寂静,贵女们团扇掩唇的嗤笑被风雪卷着砸在耳畔。
"形神兼备。"江砚棠忽然轻笑,"林公子这字...倒让本官想起幼时养的白兔。"
林疏耳尖烧得通红。他看见对方执起朱笔,在自己歪扭的字迹旁添了枝虬劲老梅。殷红花瓣落在他写的"花"字上,竟似雪地溅血般惊心动魄。
宴散时暮色已沉。林疏落在人群最后,看江砚棠的马车碾碎满地琼瑶。玄色车帘忽被寒风吹起,他望见那人执卷的侧影映在鎏金暖炉的光晕里,白玉菩提从腕间垂落,十八颗珠子随车辙声轻轻摇晃。
"七弟看痴了?"林晚笙的团扇冷不丁拍在肩头。
林疏慌忙低头,却见积雪中躺着支白玉簪。他弯腰去捡,发现簪尾刻着极小一个"棠"字。梅香忽然浓烈起来,抬头正见江砚棠站在十步开外,大氅领口的银狐毛沾着细雪,眼尾朱砂痣在暮色中灼灼似火。
"本官丢的东西,"他伸手的姿势像在逗弄廊下雀儿,"原来在这儿。"
林疏递过玉簪时,指尖擦过对方掌心薄茧。那触感如火星溅入雪堆,烫得他整条手臂都在发麻。马车銮铃远去许久,他仍盯着雪地上深深的车辙,直到林晚笙嗤笑着将暖手炉塞进他怀里。
当夜西厢房的炭盆格外暖。林疏缩在被褥里,看月光将窗棂梅影印在枕上。掌心似乎还残留着玉簪的凉意,他鬼使神差地摸出偷藏的诗笺——朱笔勾画的老梅横斜在歪扭字迹旁,像把染血的剑刺破雪幕。
更鼓敲过三响时,他听见瓦当积雪簌簌坠落。恍惚间似有梅香掠过窗缝,待要细嗅却又散在风里。月光悄然爬上枕畔,将白玉菩提的幻影烙在少年颤动的眼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