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后街冷清,放着舞曲的音响穿透砖墙,扭曲成沉闷的音轨。
林稚打量四周,再往里是条死路,而后巷与前巷相连,也就是说,要想从这里出去,一定会碰到煜哥那一伙人。
谈墨出来后依然紧紧拉着林稚的手,也完全不像要跑路的意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屏幕,打开通话界面。
林稚以为他要叫人,怕事情闹大,她用力扯了下他牵着的手腕,出声询问,“你干什么?”
“报警啊。”谈墨把手机贴到耳旁,“不然你真以为我会跟他们打架?”
“……”
“他们那么多人,真动起手来我肯定要挨揍的。”谈墨一手拿着手机,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分神看向林稚,弯起嘴角露出虎牙,“姐姐舍得看我被打吗?”
……
巡逻警察接到报警电话,不过几分钟就到了酒吧门口,一行人被塞进鸣着笛的警车里。
从警察局出来已经是深夜两点,林稚作息规律,这时候已经开始头脑发昏,仿佛酒后眩晕又迷离。
煜哥是混街的老油条,在警车来之前早就溜得无影无踪,只剩几个溪大美院的学生,大概是被田丰叫来凑数的,此时全都耷拉着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因为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警察姐姐优先询问谈墨,是否接受和解。
谈墨转头问林稚:“接受和解吗?”
林稚没想到他会征求她的意见,愣了片刻后,沉默下来。
今天他们能把谈墨引到酒吧,明天不知道又会整出什么花样,如果闹到学校,以谈墨的身家和谈爷爷疼孙子的程度,校方对那些学生记过通报批评是最轻的。
和解是最优的选择,避免他们二次报复。
只是……
林稚回头看向谈墨。
他神色平静,长长的黑睫垂下来,在眼底投下浅浅的阴影,盖住泛青的眼圈。从刚才拖延、避战到报警,每一步他都走得非常清晰,毫无犹豫。这一切都是最优解,却未必是他真实的意愿。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而如今形势明显对他有利,他是不是真的愿意咽下这口气还说不准。
林稚琢磨了一会儿措辞,才试探着用最柔和的方法表态,还没等她分析利弊,一旁的谈墨旋即一点头,痛快答应:“那就接受。”又一顿,指了指林稚,“但他们要跟她道歉。”
警察姐姐神色立刻严肃起来:“这位女士受到伤害了吗?”
“嗯。”谈墨认真道,“耽误了她的晚饭。”
“……”
最后一排学生严阵以待给林稚鞠躬道歉,田丰站在队首,像极了犯错误的社会大哥。
他没想到谈墨这小子会报警。田丰一向自诩侠义,为人处世最讲义气,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绝对不会用嘴,他觉得报警那是孬种才做的事。
但他看谈墨连头发丝都没伤着半分,云淡风轻做笔录,还有女朋友在旁边温柔关心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样可笑。
一群愣头青被警察教训了一顿,又得知校方要是知情,吊销毕业证都是有可能的,早就已经怂了。所幸谈墨没有追究,这时候田丰再看谈墨,形象瞬间伟岸了起来。
因此他鞠躬鞠得比谁都使劲儿。
林稚自觉受不起这么大的礼,摆摆手又拿出学姐的姿态,嘱咐了几句打架斗殴的危害,最后警告再有下次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学生们连连称是。
全程谈墨没说一句话,若有所思看着一群人如释重负地散开,他忽然开口:“那个谁。”
人群齐刷刷站住,谈墨皱眉想了想,“……刚才那个中锋。”
男生们面面相觑,走在最后的田丰挠着头:“叫我啊?”
“嗯,是你。”
其他人本就是被田丰叫来充门面的,也没想着真干什么,这时候生怕再出什么岔子,一看谈墨没叫自己,一窝蜂地钻进空无一人的小巷。
谈墨回头对林稚说:“姐姐,等等我,我跟他说两句话。”
看她瞬间拧起的眉,他笑着解释:“不会打起来的,放心。”
他领着田丰到警局门外的围墙下面。
这个点已经没车了,马路空空荡荡的,田丰摸不准谈墨想做什么,他咳了声,摸摸鼻尖,决定先破冰:“兄弟,借个火。”
谈墨一耸肩:“没那玩意儿。”
田丰憋了一整晚,又被吓了一趟,烟瘾上来,这会儿只觉得口干舌燥,他搓搓腮帮,以为是谈墨不想借他:“兄弟,今天这个事情是我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