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维尔夫人找我。”
当尼古拉写完最后一行字后,他抬头告知魏尔伦这个消息。
“嗯......”
魏尔伦慢吞吞地应和。
他心不在焉。
在地下室待久了,魏尔伦早就习惯地沉入自己的思维殿堂中去,任由外界再怎么翻腾,他也只会对特定的人作出回应。
显然,尼古拉并不在需要回应的行列。
见状,尼古拉只能无奈地往外走。
他总是分不清这个房间的主人到底是自己,还是魏尔伦,毕竟没人会在自己的房间里被赶出来。
玛格特正坐在楼下,她的面前是精致的下午茶。
甜腻的点心搭配烹煮过的红茶,她慢吞吞地一口一口抿着,面上满是无聊。听见楼梯边传来的轻微响动后,她掀起眼皮瞥了眼,正看见下楼的尼古拉。
人看见美丽的事物总是会更高兴一些,更何况尼古拉已经换上更符合她审美的装束。
玛格特朝他招招手,嘴角勾起几分笑意。
自德维尔先生在两日前离去以后,她剩下的消遣虽然没有变少,却也少了个分享喜悦的人,于是,表面上看起来仍未适应的尼古拉,就被她抓了过来。
受制于人的尼古拉,看起来倒没有平常的寂静。
玛格特想起几位女仆的描述:这位新来的孩子似乎非常排外,不适应在这里的生活,每每想要去寻找他时,一定要去空无一人的窗台、书房、紧紧关闭的房间去问问。
“嗯......还没到上学的年纪呢。但是,如果什么也不学的话,岂不是变成了花瓶......这倒是无关紧要,但要是走出去社交的话,可就丢了脸呀。”
玛格特尝试着去捧尼古拉的脸颊,她伸手,见尼古拉下意识躲开,却也不恼,反而再接再厉地往前一勾,接住尼古拉的下巴,再伸手捏了两下。
“......”
尼古拉想要把自己扯出来,却不知该不该这样做。
如果是需要建立一段正常的家庭关系,那么话语、接触是必不可少的两样东西。这种流于人群中,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对尼古拉而言,显然是个谜题。
假如去问魏尔伦的话......好吧,魏尔伦也不可能知道,他看上去就是一副疏离、没有亲人的模样。
“哼嗯,你对我不亲近呀。”
玛格特似真似假地抱怨。
当她养一朵小花时,她总是希望花瓣最美的一面朝向她;当她养一只小动物时,她总是希望摇晃的尾巴虽着她的接近而出现。可惜,她现在养了一个最神秘莫测的生物———一个年幼的“人”。
她只能抱怨了。
可怜尼古拉那聪明的脑袋,或许是被魏尔伦扔来的知识占满,他努力地度过每一天,却忽略了最开始的烦恼。
但或许是伊莲娜院长残存的教导起了作用,尼古拉竟然真的心神一动。
“抱歉......母亲。”
尼古拉喊道。
玛格特听完,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嗬嗬”笑了起来。
她笑得肩膀发抖,手里捏着盖腿的毛毯,只有背是笔直的不动,像是只扇动翅膀的白天鹅。
尼古拉理解不了这样情绪丰富的人,他微微将头向左偏。明明还是原来那副表情,却能叫人看出他的疑惑。
“好吧、好吧......好孩子,就这么叫我吧。”
玛格特颇感新奇。
她倒没有什么感动的情绪,只是听着尼古拉一板一眼地像履行任务一样喊,觉得自己像是见了什么上发条的玩偶。
[也许聪明的孩子,总是会在感情上笨拙起来。]
她用搭在脸颊旁的手,抚了抚弯起的嘴角。玛格特深深觉得自己“领养”的选择分外正确。
———保持自己的美丽、满足兴趣,以及......非常有趣。
尼古拉垂着眼,放弃反抗。
见他这幅模样,玛格特反而没再作弄他,转头提起了正事:“好孩子,我想是时候该给你找位老师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都听您的。”
尼古拉颇有些无所谓。
“这可不行,别变成一朵只会跟着太阳转的向日葵。”
玛格特稍稍批评了他的想法,见他仍是懵懂的模样,心中升起有经验者的自豪,她按住那柔顺的金发,缓缓道出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你需要一位老师。”
玛格特在此时,不会吝啬自己的善良。
作为小鸟,需要学习飞翔;作为小草,需要学会生长;作为人,需要学习规则。
◆
“母亲说,想为我找一位老师。”
尼古拉自然地将称呼改变。
这让魏尔伦听得想要发笑:“你是真心实意地承认这种感情,还是利用她,借助这段关系,让自己拥有富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