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被按在赌桌上的时候,赞迪克后知后觉的想。
现在的情况要从几个小时前开始说起……
赞哈拉德时间9:30 AM 西区贫民窟黑水街
这里的人们并非外界传言中的肮脏、污秽,居民也并非想象中的粗俗,反而恰恰相反,这里大部分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衫,头发也十分蓬松柔顺,比起东区的居民,最多也不过是少了些香水味。
不过都说了是大多数人,在这里自然也存在着一小部分人……
“所以这就是你们大白天盯上我们的原因?”赞迪克踢了脚已经昏厥过去的男人,吹个口哨,“下次在打劫之前,还是建议你们好好衡量一下自己的资本,免得变成现在这吃力不太好的样子。”
“没办法,这就是贫民窟。”潘塔罗涅挡了下鼻子,显然自己依然无法适应这个场景,“虽然比起以前相对来说有进步,但还是一种挥之不去的味道。”
“能住就行了,至于这么挑剔吗?”赞迪克擦去脚上的泥土,“说到底我很好奇潘塔罗涅,你为什么如此在乎黄金?”
“虽说你为贪欲的恶魔,但世间对于贪欲的定义有很多,而不单单只限于黄金,这一类上。”
“黄金才是一般等价物,唯有掌握在自己手中不会改变的才是最重要的。”潘塔罗涅撑着下巴思索道,“无论多少我都不会觉得满足,毕竟我就是【贪欲】吗,这个解释您可以满足吗?”
“勉为其难,但我并没有多少兴趣。”赞迪克侧过头,看向面前的房屋,“毕竟,我们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跟一个大案子有关呢。”
“是啊……”
潘塔罗涅故作无疑地撇过二人身后的角落,那里是黑水街专门堆放垃圾的地方,显然今天的垃圾回收工人来得有些晚,所有垃圾桶内的垃圾都堆得都溢出来了,臭水混为一谈,形成不知名的颜色。
稍微有些偏红,估计是谁家的肉坏了。
赞迪克伸手敲敲门,门的质量有点差,发出的声音有些清脆,听起来轻而易举地就能打破。
“谁啊?”
优雅而又丧气地声音自门后传来,那位声音的主人听起来似乎十分不情愿。
“金斯莱医生,我们为了那件事而来。”潘塔罗涅好烟开口道,“您知道的,这并非普通人所能解决的事情,所以……”
“请回吧。”
金斯莱斩钉截铁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只是为贫民窟的人们义诊而已,就算你们出再多的筹码我也不会搬走。”
二人面面相觑,赞迪克伸手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一旁的潘塔罗涅连忙伸手阻止对方的意图。
“金斯莱医生,我们并非为钱财而来。”他好言相劝道,“我们为森之精灵灭族案的真相而来。”
随着话语的落下,内里人的思绪被恶魔的话语拉回了过去,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那场将黄金之森焚烧殆尽的大火,族人们早已冷却的身体,以及在背对着火光浴血的男人。
森之精灵灭族的真相在男人的谎言之下变成了族群内斗,幸存者在男人的迫害下惶惶不可终日,直到对方死亡才稍微获得了些许喘息。
虽不知外面人的立场,但就目前状况而言……他也需要更多的帮手。
门把手缓缓转动,发出粗糙干涩的滑动感,黑发绿眸的男人探出了头。
“……进来吧。”
一开始只是细微的被凝视感,就像黑夜森林中突然燃起灯光的小木屋,黄昏时突兀鸣响的汽笛,又像是落入积雪中的一片雪花。
随后木屋倒塌,汽笛嘶哑,雪落下形成了尖啸的雪崩,如针般的危机感顺着脊背刺向大脑。
来不及说话,潘塔罗涅伸手将赞迪克的头按下。
“噼啦!”
伴着火焰的灼热感以及木板破碎的声响,在呆滞的眼眸中,足有成年人宽度的焦黑鸿沟出现在砖瓦墙壁上,上面依稀间还可以看见泛红的星光。
一击不中,另一击接踵而至,速度快到赞迪克都来不及反应,更灼热的温度便从皮肤富含的神经末梢传来。
恶魔的反应比普通人要更快,赞迪克意识回笼的时候,潘塔罗涅已经把他扯进了医务室内。
“发生了什么?”金斯莱怔怔道,“我是被袭击了吗?”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先生。”潘塔罗涅深吸一口气,抬手按上木门,自掌心处的符文仿佛有生命般蔓延攀爬,“这个防御法阵可以为我们提供一段时间的交流时间,那么接下来……”
祂转头摘下眼镜。
面前的男人有着铂金色的长发,橄榄绿色的眼眸仿若新生的月桂枝丫,胡子拉碴,眼神溃散,衣服也不干净整洁,反而沾有各种各样的污渍,配上浓重的黑眼圈,对方整体气质十分符合狗血小说中窝囊丈夫的角色。
他很符合赞哈拉德西区人的刻板印象,这些年对方的伪装没有白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潘塔罗涅都要被对方精湛的演技骗过去。
金色的兽瞳眯起,自恶魔眼中倒映的医者身上散发着一层浅浅的薄雾,薄雾的边缘极其不稳定,似乎随时都要溃散。
这个人在有意识压制自己那远超常人磅礴的生命力释放,就像潘塔罗涅在有意压制自己恶魔气息的泄露一样。
“金斯莱医生,友好合作关系建立的基础,是你我之间信息互通。”潘塔罗涅似笑非笑到,“身份的问题可以等我们熟悉过后,现在我与我亲爱的小先生想知道您在神秘学家连环虐杀案中究竟作为一个怎样的角色。”
“……”
金斯莱左右看了看,在脑海中建立起种种可能的逃生通道又被自己无情推翻后,意识到困境的他选择抛出一部分事实。
“当年森之精灵是被人有意灭口了。”
想到这里,他又想到了那一张张被火焰烤得反卷发黑的头皮,以及裸露的森森白骨,情不自禁干呕出声。
“而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维克多·卫斯理。”
“这有些牵强。”赞迪克右手撑着下巴,思索道:“森之精灵灭族案是在距离维克多出生前五十年发生的,二者时间差过大,而且……”
“据西蒙的采访,自己那病弱的儿子一直在霍海瑟边境的乡村休养,是吧?”
金斯莱像是知道赞迪克会说什么似的,开口反驳道。
“你真觉得像研究生命炼金术的那帮神秘学家是什么正常人吗?”
“注意言辞先生。”潘塔罗涅笑容和蔼地说,“我的主人正是一位研究生命炼金术的神秘学家,在战场上拯救他人的南丁格尔女士也是研究生命炼金术的神秘学家。”
“好吧好吧,总不能一棒子打死。”感知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庞大压力,金斯莱小声嘟囔道,“我既然敢说,就说明我手中已经掌握了维克多是凶手的证据,如果你们不信大可去霍海瑟那个边境乡村找找看看!”
说的到轻巧,问题就是该怎么出去。
“跟踪我们的大概率就是神秘学家连环虐杀案的凶手,而至于对方的目的……”赞迪克看着站在一旁生闷气的金斯莱,颇有些无语,“大概率就是杀人灭口。”
“如果维克多真的是整起案子的凶手,为什么要派我们来,而他又是怎么做到横跨近半个世纪去灭口森之精灵的,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啊,其实很容易就能联想到的。
金钱、情欲、知识、生命、懒惰、饥饿——无外乎不过这几个,潘塔罗涅无聊地支起下巴,看着陷入自己世界的小先生。
研究生命炼金术的神秘学家穷尽一生都在试图攻克灵魂与□□之间的关系,生命随着二者的结合而产生,其产生的原理随着奈哲尔将生命术式的数据付诸一炬,生命炼金术的研究也想丢失了齿轮的机械,彻底卡壳。
可若是,维克多对于生命术式的研究并非像他所说的那般,彻底停滞了呢?
案发时被扭曲的场景。
被切割整齐的伤口。
类似于扭曲空间类的神秘术吗?可伤口边缘以及刚才袭击时产生的灼烧样痕迹又是怎么产生的?
以及,看不见的凶手。
种种线索串联在一起,赞迪克知道了。
凶手的神秘术是——
那种莫名其妙的窥伺感又来了,眼前场景一花,随后便是焚烧的焦糊味传来,地上落下了一段燃烧的布匹。
潘塔罗涅原本披在身上的外套被烧成了两半,漆黑的边缘以及融化焚烧的布匹配上上面原本精美的花纹,看着尤为凄惨。
“能解开我的结界术,挺有天赋啊小家伙。”
恶魔毫不怜惜地将外套丢到地上,颇为感慨道:“真是遗憾,我还蛮喜欢这件衣服的呢。”
“先别感慨衣服的事了。”赞迪克唤出尤利西斯给自己当盾牌的同时,还让对方开启了吹风机模式,“金斯莱,你的碘伏呢?”
“碘伏?你找这个干什么?!”
金斯莱尖叫着以极其不优雅的姿势倒到地上,“我们死了可来不及给自己包扎身体!”
“先别管那么多,你把碘伏朝着攻击过来的方位扔过去!”
“那玩意属易燃易爆!”
“死不了!”
虽然对诊所的药物含量有所了解,但赞迪克还是不免得被金斯莱推出来的满满一桶碘伏吓了跳。
但没时间惊讶了,再耗时间他们仨都要被埋在屋子底下。
以笔为媒介,在金斯莱震惊的目光中,赞迪克对木桶施加了漂浮术,扛起木桶朝着潘塔罗涅扔去,乍一看还以为他多么恨潘塔罗涅呢。
啊,真是聪明呢,我亲爱的小神秘学家。
望着朝自己飞来的木桶,潘塔罗涅走神想着。
如果没有故意宣泄自己的情绪就更好了。
微微侧身躲过木桶,脚下的影子将其捅穿甩飞,致力于让全世界染上碘伏的棕色。
碘伏本身就属于速干药物,在尤利西斯的协助下很快袭击者便露出了模糊的身型。
那看起来不过是个二十左右的女性,身形瘦长匀称,除了手中的一把枪,其余的似乎什么都没有拿。
意识到隐藏再无用处的她发出声嗤笑,迅速抬枪射击。
“噹噹噹。”
子弹的伤害大都反馈到周围环境上,自己的神秘术以及物理攻击都不奏效,显然继续下去只会让自己处于被动。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突兀的翠鸟叫声响起让这场生死决斗出现不合时宜的滑稽感,就像在电车难题这种生死抉择下突然出现了马桶搋子路过的路人。
听到声音的小姐迅速转身,就像她潜入时那般从厨房窗户翻了出去。
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切都是为了暗杀,虽然这位小姐的登场方式也并不
“控制光线扭曲从而达到隐秘自身的方式。”潘塔罗涅看着尤利西斯身上的凹痕,“明明可以殊死一搏,但是这位小姐却选择了逃跑,”
“显而易见,她只会操控光线的神秘术。”赞迪克将视线从手机上拿开,“而且对方背后的指使者绝对不会放弃杀死金斯莱医生。”
“我知道,但我不会说的。”
金斯莱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东侧分割墙的角落,在世纪末盛会,在那里再见。”
她又回到这里了。
阴暗潮湿的地牢,生锈的铁栏上攀有浅蓝色的血肉,他们仿佛有生命般蠕动颤抖着,伴有类人的吐息。
这里是他的炼金实验室,也是他作为赞哈拉德掌控者最为隐秘的地方。
在实验室的深处,他一直都在那里。
面对着晶红色的罐子,以及罐子内泡着的人类身体。
“啊啊啊啊啊——”
听着内里逐渐溃败地不成样子的嘶吼,她毫无趣味地撇开眼睛。
他又开始了,又开始将怠慢自己的人改造成千奇百怪的样子,上次是将跟踪自己的女记者添加了蜜蜂、水母的特征,甚至还恶趣味地将她的脑子塞进肚子里,然后给她设定了蜂后的地位。
啊,说起来最开始的那些改造物好像是把他头皮剥下的贱民来着?
而现在……
她抬眼,看着面前攀附至墙壁的血树,上面挂着的金黄果实则是山羊的眼眸,随着她的移动跟着她移动。
对方终于开始像着神秘学家下手了啊。
“你回来了?”男人没有回头,毕竟整个实验室都已遍布了他的血肉,想知道什么自然轻而易举,“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主人。”她跪下低头,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将脆弱的脖颈暴露在他的面前,“我尊敬的主人,任务失败了,贵客识破了我的神秘术,甚至保护了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