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烛清拿着咖啡走向书房,刚到书房就发现同样拿着材料的白肆。
虽然说湛烛清家的书房很大,但书房里只有一张较为大的桌子,背靠着后面的大窗户。
没有改变的是,这张桌子的旁边角落里多了一个豆袋沙发。
除了大门正对的墙是一面窗户,其余两侧都是从上到下的一整墙的书柜,乍一看还以为是图书馆。
只不过其中一整墙的书柜,被白肆放了用矿石研磨的颜料。
而这个书柜白肆来之前根本就没什么东西,自从白肆来了被白肆弄得满满当当。
“你也在这?”湛烛清把咖啡放下。
白肆摇摇头:“可能要换个地方了,我喜欢面对窗户的地方,要不然我现在没有灵感。”
湛烛清点点头:“别找了,一起吧,你坐我对面。”
白肆没有拒绝:“也行。”
湛烛清给白肆托了一张长毛白色沙发,异常柔软,但是和湛烛清家里的装修格格不入。
应该是湛烛清专门给白肆准备的。
白肆的腿搭在沙发扶手的左边,脑袋靠在右边,沙发不是很宽,所以白肆窝在里面,角度正正好好。
白肆耳朵上来来回回铅笔和橡皮调换,桌子上都是画笔和颜料,五颜六色的,和湛烛清面前白纸黑字的文件,和银色的电脑相比,好生显眼。
她腿搭在沙发上晃晃悠悠,有时咬咬拿笔的手,有时皱皱眉头。
忽然,她看到湛烛清手腕上戴着一条三毫米粗细的碎钻手链,往常被衣服盖住,看不到,这次看的一清二楚。
太眼熟了,那是她设计的,她的手链不喜欢那种过于寻常切割的钻,太呆板了。
所以她就用手工切割的等腰钝角三角形的钻一点一点拼,拼成一条手链,而开关那里设计成了一个小小的银色马蹄铁,代表好运,因为做工复杂,又太精细,但是人们又忍不住买简约,气质的饰品。
所以这条手链仅仅发行了三条,一条在影响力极大的奢侈品展览柜里存放着,一条戴在全球前五的高奢品牌设计师手上,而这一条在湛烛清手上。
白肆看着面前正戴在湛烛清手上忽闪忽闪的手链笑了。
湛烛清一双白白净净的手放在电脑的键盘上,湛烛清的电脑是银色的,把一双手,衬得更亮了,还时不时往白肆这瞥。
白肆这人也真是奇怪,有的时候很内敛,惜字如金,有的时候又很放松,她就那么大大嘞嘞往沙发上一摊,好像根本意识不到湛烛清在旁边。
不可置否,湛烛清总忍不住看白肆那个湖蓝色的亮片美甲,很好看。
湛烛清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就这么躲在电脑后面,他的眼睛就从缝隙里,观察白肆。
白肆还靠在沙发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体,就这么慢慢往下滑。
白肆就差那么一点点,马上就要掉下去。
“哎我次…”
湛烛清眼疾手快,一把揽住白肆的腰。
白肆为了自保,笔和本子都一股脑的摔在桌子上:“我靠…你这玩意儿…太滑了。”
湛烛清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简陋的东北口音逗笑了,一只手扶着白肆,一只手摸索着沙发旁边的机关。
“啊…能调的,你慢点。”
白肆借着湛烛清的力往上爬,转过来时,湛烛清正好找到沙发的按钮,正注视着她。
昏黄的灯光下,恍惚之间,湛烛清的瞳孔被灯照的发亮,就像千年以前,破旧古老的街道,黑暗幽昏,唯有那么一盏亮着的灯笼。
白肆不自觉的就看过去,她很少离他这么近,因为没有必要。
但在迫使下,她第一次发现湛烛清的眼窝这么深,单眼皮但不厚重,睫毛很密很长,显得眼尾上挑的,羽的她们之前总说他长得很邪,可能就是从此而来吧。
两个人就这么静止在这个时刻,相比白肆单纯呆滞的,湛烛清显得特别不从容,他有点无措的眨眨眼睛,按了一下沙发的机关。
按下机关的那一刹那,白肆就能感觉到沙发的中心陷了一下。
白肆没有什么防备,有一种突然掉下去的感觉:“唔!”
“那…那个按这里沙发就会更软一点。”湛烛清说完就转头走了。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再走迟一点会发生什么,白肆会被他吓跑的。
他回到自己的椅子,不经意的往白肆那里瞟,白肆跟没事人一样,安安静静的陷在里面,腿还在外面搭着,利利索索的画着稿。
真是…
他忽然发现,这个黑白灰的房间,唯一有点那么多姿多彩的颜色,都是白肆带给他的。
湛烛清一下一下的按着键盘上的“B”思绪飞到边界…
白肆的思维被他忽然放慢的打字节奏吸引走了,她不自觉的观察起湛烛清。
清冷尖锐,永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外人都以为他是个甩手掌柜,但是又是一个事事都是谋略,层层都在掌握的人。
纯白,但是晦暗。
就像…
银光利剑。
让人恐惧,让人害怕,但是白肆不怕,她知道,他俩不会有太深的交集,普普通通的朋友,普普通通的房东,普普通通的室友。
在灼阳的反射下,烁光如明镜,两面都是刃,伤人,伤己,又从不曾后悔,出的每一剑,都是沉重的思虑的。
白肆忽然有了想法,她终于下了笔,蓝灰色缎面银丝西装,西装剪裁干净利落,线条尖锐。
衬衫衣领和衣袖是银丝穿插的编制面料,袖口珍珠衣扣,光下闪烁,颇有月光波光粼粼的感觉。
西装袖子上有一个银剑叠加的臂环。
白色蕾丝衬衫,领口大开V字形,刚刚到第一排腹肌的地方,但下面还是装饰了银色碎钻领针,钻的底托是纯银打造的剑柄。
不错,就这样了。
放下笔的那一刻,白肆有点恍然,眼前好似闪过一道银白的光,她仿佛又有了灵感,但是她的精力已经不足以支持她继续下去了。
白肆忽然放下笔,连着本子一起掉下去,脑袋晃晃的就垂到了沙发上。
可能白肆睡着的过于突然,湛烛清在白肆将要倒下去的时候就怔怔的看着她。
他突然觉得,这女孩干什么都出人意料,不管是想法还是做法,就连入睡也会让人吓一跳。
湛烛清离开椅子,走近白肆,观察了一下,没什么问题,只是睡着了。
他走出书房,去自己的房间里取了一条毯子,他不敢动她,只能让她在沙发上尽可能的舒服点。
回到书房的时候正好看见白肆翻身,他来不及思考,连忙快步走去,把腿抵在白肆不听话的脑袋。
腿跪在沙发把手上,白肆就这样,还想在沙发上找一个舒服的姿势,不停的用脸蹭着湛烛清的腿。
湛烛清来不及看白肆蹭着他腿的脸,他只得用脚狠狠的勾住拖鞋,不让拖鞋掉落的声音把白肆惊醒。
但是膝盖上的触感实在让他不能忽视,这是什么?小狗吗?
她对谁都没有防备心的?
也是,有防备心就不是白肆了。
他行云流水的盖上毯子,把空调的温度挑高了一点。
湛烛清捡起白肆掉下来的笔和本子,突然看见了白肆的手稿,他怔了一下。
画上模特的脸…好像啊…
就连眉峰上的痣都一模一样。
不是好像,这就是他自己。
湛烛清不敢相信的抬眼看着熟睡的白肆,他突然就不知道白肆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了。
在白肆的手稿上,湛烛清那一身不羁的感觉全都显现出来了,湛烛清正义了二十多年,就那一点点的阴暗,暴露无遗,就像稿子上白肆标注的利剑一样。
在湛烛清看来,稿子上西装的银线,就像一道道缝隙,把他所认为的不可告人的秘密,罪恶,缺点,邪祟,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渗透出来,所有深不见底的深渊,将光明正大的横铺在太阳照耀的大地上。
他突然就害怕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白肆能成功,为什么白肆能被人求着当品牌设计师,为什么白肆明明可以有名气的品牌傍身但是还是选择当一个独立设计师。
她笔下的,不是衣服,饰品,是人,是人最深处的秘密,是这个人眼中的世界,是人的灵魂。
他怕了,他感觉白肆看穿他了,但他看不清白肆,他知道白肆有很多身份,但是他从来不知道是什么,仅仅知道的,白肆是一个设计师,但是他一点也不知道白肆的轨迹。
让程轩昂连着查了三天,也没有任何关于白肆任何事情,程轩昂明明在网络上是无所不能黑面,却被白肆将了一军。
本来程轩昂不服气,他的名声不能就这样打扫地板,但是完完全全没有任何线索。
那天黑夜降临,湛烛清被许愿拽着打游戏,程轩昂还不放弃的摆弄电脑,湛烛清和许愿游戏手柄的声音都被程轩昂键盘声盖过去。
在第163次失败之后,程轩昂印堂都发黑,往沙发后面一靠。
许愿瞄了一眼程轩昂:“说了让你放弃,她又不是一般人,敏感的吓人,我上回就是找她问了一个问题,她把我一个星期的生活轨迹都说出来了。”
程轩昂生无可恋:“真的吗?”
许愿面无表情的应了声:“昂,就连我尿尿的频率她都知道。”
程轩昂彻底放弃:“靠…老湛,要不然就这样吧,再继续下去我就要歇菜了。”
湛烛清淡淡笑了一下,手上的动作还没停:“本来也没指望你能查到。”
程轩昂沉默的瘫在沙发上,缓缓开口:“下回就拿白肆的身份练手,说不定过几年我都能掌管互联网了。”
许愿听他这话笑了:“白肆的身份信息,你的训练基地。”
……
不能这样,白肆会被他吓跑,但是他该怎么做。
他看着白肆的手稿。
实在不行…说她侵犯他肖像权?
之后硬性的绑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