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城门尉来通报时,段家上下就已查验一遍,发现上代家主目前唯有一枚衔竹令流落在外,而其所有者,在记录里赫然写着“医谷”二字。
这也是为何段采携人来迎时便已知二人是医谷来人。
齐染从袖子里拿出那枚翠白相间的玉佩,递给了侍女,侍女双手捧过玉佩,交给了段成蹊。
段成蹊细细打量了一番玉佩,指尖微动,竟直接将玉佩拆成了两半。
原来这枚玉佩本就是两面合为一体的设计,乳白色那一半为飞燕回首,翠绿色那一半则是修竹坠叶,两半合二为一则是飞燕衔竹之样式,段家琢玉的技艺确实出神入化。
段成蹊又将两半合起,交给管事让他去库房查验收存,笑意更随和了三分:“应是衔竹令无误,段某虽知上代家主喜爱各地云游,却未想到竟有幸能与医谷结缘。”
“不知神医此番带此令前来,所需为何?凡有所请,段家断不敢辞。”
齐染端着白玉茶盏,静静撇去茶汤上的浮沫,声音很是平和。
“……二十年前,贵家主段飞燕携其夫来医谷求医,遍寻芒山不得进,却于深山中偶见一采药小童,小童见二人狼狈,心生怜悯,携二人入谷。”
“然谷主从不轻易医治外人,段飞燕又一时拿不出谷主要的酬劳。眼见夫君性命垂危,无奈,段飞燕以此玉做抵,言明若能救其夫君,则可凭此玉来段家提一个要求,段家上下,无有不应。”
段菲菲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道:“所以,谷主答应之后救了外公么?”
齐染只微微抿唇,眸子里泛着看不清的沉色。
“非也。若无谷主要的报酬,他不会出手救人。”
“无法,那个将二人带回来的小童只好带着同门翻遍了医书,最后……只将将为段飞燕的夫君延长了十年寿命。”
段菲菲怅然若失:“啊……怎会如此。”
段成蹊静静地看着齐染,眸光里是十足的平静温和:“人于天地无非一蜉蝣而已,蜉蝣之十年和蜉蝣之百年于沧海桑田又皆是一瞬之事。神医能济蜉蝣十年之数,是蜉蝣之幸。”
齐染闻言轻轻笑了一声,看向段成蹊道:“段飞燕夫妇也是如此说的。”
“于是他们仍将这块玉佩留在了医谷,只是小童心有愧疚,毕竟他之医术不如谷主远甚,若是谷主出手,断不止十年之数。”
“为宽慰小童,段飞燕夫妇与他作约,若有一日小童携此令向段家求助,那时……小童多半已医术初成,可为苴城百姓义诊五日以为报。”
听完他的故事,段成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段采则快步走到他身旁扶住他。
段成蹊双手叠并,推向额前,腰部下躬,直直向齐染行了一个大礼。
不止是他,段采、段菲菲和其他段府下人也一齐躬身向齐染行礼。
商成洲被这阵仗吓得从椅子上直接蹦了起来,虽然知道这个礼是向齐染行的,但他实在不适应中原这地方的礼仪,手脚都不知放在何处。
齐染从椅子上起身,伸手搭住段成蹊的肩膀和手腕,施力将他扶了起来:“何须多礼?”
“齐公子救岳父于危难之间,为其延十年寿数,已于段家有大恩大德。又愿为苴城义诊五日,恩泽此地百姓,段某感佩。”
齐染只垂眸不语,与段采一起将段成蹊扶到主位坐下。
众人各自落座后,没等段成蹊询问,齐染便道:“我此次来苴城,是为段家天涧的仙遗器。”
商成洲悚然一惊,转头看向齐染。
齐染却没有看他,只是端坐在圈椅上,望着空中不知某处,眸光沉沉。
段成蹊闻言,面上却颇有难色:“仙遗器?这……”
“望齐公子见谅,并非我不愿,虽然我无权决定仙遗器的去向,但凭我对家妻的了解,若知道是曾救了岳父的神医求段氏天涧的仙遗器,她会同意。”
“只是我们虽广发悬赏,目前却仍未有人有十足把握能从天涧中取出仙遗器,即便我现在应允,也怕最后仍不得不失诺。”
“不若如此,”段成蹊皱了皱眉,但却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得定定看着齐染,“待我与家妻商议一番,我们……尽量去寻世上其他现有的仙遗器,哪怕倾全族之力也会为神医取回。”
他神色看似极为坚定,却连商成洲也知道没那么简单。
毕竟这世上天涧虽多,仙遗器却极少。
段氏虽是此地世家大族,但他们虽有段氏天涧,天涧又不出仙宝,全靠自家祖上积累与民众爱戴才有了如今地位。
齐染听罢,也轻轻摇头道:“不必如此。”
“我与他,”齐染回眸瞥了商成洲一眼,“我们二人会进天涧取仙遗器,只需段家应允,若是我们二人取出仙遗器,则仙遗器归我们所有,可否?”
商成洲盯着齐染霜雪般的侧脸,心神俱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