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娃娃死在河州,上面派人来,就瞒得住吗?”
步生莲此时的处境其实很尴尬。若是他什么不知道地离开倒也还好。但如今偏偏让他知道了河州的瘟疫。若是再让他离开,河州瘟疫的事无疑会暴露。但让他死在河州,京城里关注着步生莲和这趟差事的人势必会因此关注到河州。
河州县令和朱大人对望一眼,朱大人随即开口,“如此说来,只好让步家少爷死在河州城外了。”
“朱大人有主意了?”
“放他们出城,等离河州城远一些,派人去将他们杀了,我们只需要伪装成盗匪抢劫,与河州就再无关系了。大监对步生莲也深恶痛绝,想必愿意配合我们。只是盗匪跋扈,要派个强干的人去做。各位大人,谁来领命?”
“大人说的对,那我们就让他死在河州城外。那个娃娃,半年前不是刚遭受过一次盗贼抢劫吗?河州地形崎岖,易守难攻,再遭受一次抢劫又有什么稀奇?”王大人对他的主意十分赞同,却对他后面留的问题置若罔闻。
大人们都陷入了沉默。
那些盗匪并非谁的命令都听。
河州县令往前一步,“那就只好我来了。”
大人们交换眼色,郭大人随即说:“县令大人放心,嫂嫂侄子在家,我们一定会护他们安全。”
等人都走了,河州县令朝外呸了一口。
“竟然拿我的妻儿要挟我?郭大人还真是好胆量!”河州县令看向朱大人,“不是让你看好步家少爷吗?他怎么去了城西,还被郭大人抓住了?”
“往车队里安插咱们的人费了些事,这娃娃前两天在房间安静待着从未出去。一时不察,没想到竟然让人从眼皮底下溜了……幸而被郭大人碰见。”
“安插人费事……大监不配合?”
“大人,我们动作太急迫,我怀疑大监知道了什么。”
县令皱起眉,思索朱大人刚才的话,“你刚刚提醒我了,为什么连你没看住的人,郭大人却碰见了?”
“这个属下倒是有些想法。刚刚押着步家少爷的马车进来的人,不正是昨天郭大人来咱们府上带的下人吗?”
“这个混蛋敢把人往我府里安插!”
“大人,如今我们是好?”
“如今事已至此,既然要动用盗匪,自然要劫了车队才做得像。”他哼笑一声,“不过郭大人倒是将泼天富贵送到我身上来了,等我安顿好了。你就带着他们暗中离开河州,到时候,我们换个地方再享荣华富贵。”
被他猜对了。
朱大人脸上淡淡的,只把头压得更低,“大人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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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扔进房间时激起了地上的一层厚厚的尘土,他咳嗽好久,拿手捂住口鼻,这个房间的味道熏得他难受。借着傍晚的光,他才看到这个房间里简陋的布置。木门底下有个可以活动的木板,他在这个房间的第一顿晚餐就是从这里拿到的。
一个碗盛水,一个碗盛着馊味满天的饭菜。
他将盛着水的碗摔碎了,用碎片割开了束缚他的绳索。手腕被勒破了皮,他舔了舔伤口,看到脏得不成样子的外袍。他憋着气脱了,将外袍脏的一面铺到同样脏的床上,自己躺在外袍上。
等天彻底黑下来,门外传来脚步声。步生莲被惊醒,悄默声地爬起来,听到门口的人把那碗搜了的菜拿起来闻了闻,然后端着碗离开了。
步生莲从床上下来,蹲在小门口等着。脚步声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当那个人重新把一碗菜一碗水放到小门口时,步生莲抓住了他的手腕。
“康叔还活着吗?”
外面的人动作顿了一下,但也许是怕拉伤这个小小的孩子细嫩的胳膊,他一顿之后便静静等着,没说话,也没甩开他。
步生莲没有松手,“康叔还活着吗?”
他又问了一遍,但声音比第一次时低沉很多。按照之前在草场上的推断,如果康叔出现在城西的消息只是为了让他们撞破城西疫情,那以河州县令的做派,康叔还活着的可能性其实就很小了。
外面的人很沉得住气。
“康叔还活着吗……”
他声音很小了。
外面的人没理他。
步生莲松开了手。
那个人将托盘往里推了推,脚步声又远了。
水看上去比之前的干净不少,他端起来,发现不是随便从哪里舀的水,还带有一些温度,菜也还在冒着热气。步生莲抹干眼泪,拿起筷子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