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延州城上空的这枚圆月却隐隐带上了血色。
张来清看着满城尸骸,心中怅然。
就在月初,他与虞、北两位将军还一块喝过酒。虞将军是什么人他怎么会不知道,别说他不会兵变,哪怕他真的兵变了,又怎么忍心杀害城中百姓。然而等他回到延州时已经晚了,两边人杀红了眼,城中已经没剩几个人了。
谁也不知道这场兵变因何而起?
所有人都说,突然就杀人了,突然就被杀了,等反应过来,人已经死光了。
张来清回到了家里。黑暗中朝他扑来一个影子,接着一把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借着月光,他看清了这人的模样。
“郡主殿下。”
郡主红着眼,“我的夫君死了,延州百姓也死光了。”
“有人传信说,虞将军兵变。”
郡主摇摇头,“昨日大雨,有人以你的名义进城调军械,说北狄偷袭,要我们开军器处协助北将军,以备不时之需,然而他们却突然在城中杀人。”
张来清摇摇头,“我没有。”
郡主把刀放下,撑不住了似的往后退了几步,跌倒在椅子上。张来清这才看到她身上的伤口,郡主把手中攥着的东西扔到桌上,“这是从将军身上取下来的。”
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张来清眉头紧皱,“这弩箭……是延州军器处产的!”
“我刚拿到这些,就遇到了刺杀。”
“延州兵变,究竟为何?”
“我不知道……”
郡主背过身去,张来清看到了她身后的包裹。
“郡主,您有何打算?”
“延州要真相,我要延州百姓、要我儿堂堂正正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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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派遣张来清张将军驻扎西域通商线的折子被陛下驳回了。”
“再上。”
白无生犹豫了一下,“这会不会惹恼陛下?”
“尽忠直言是臣子的本分。”
“殿下志不在此吧。”白无生往前探着身子,哪怕四周无人,他仍然放低声音,“延州三军纵横,少了哪一支陛下都不放心,您明知陛下不会批准此事。”
濯清尘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陛下只是暂时不会批准。”
白无生瞧出些门道来,“又出事了?”
“暗卫阁抓捕走私案灯笼,那人走私的不止香料,还有弩箭。”
“殿下,这就有些荒唐了。”
大昭兵器制造处有三个点,献州、甘州和侑州,除此之外,还有如今已经荒废的延州。
军械制作事关重大,为此朝廷特意设军器监,打造了兵器令,须得朝廷派专员携圣旨和兵器令亲自前往三大兵器处,当地驻守官员核对圣旨和兵器令之后,才能下放模具,开炉制造军器。一应军器的制作都有定数,须得经过层层查验,把控十分严格。
对于私造军械的惩处更是毫无容错的余地,一经发现直接斩杀,暗卫阁就有这个权力,甚至无需上报皇帝。
如今这灯笼却借着西域通商的名义走私军火,这是活腻了吗?
这灯笼……又是从哪里搞来的弩箭?
白无生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这事不好查。他忽然抬头,“可是殿下,这与陛下同不同意张来清驻扎通商线有何关系?”
“若是军器处私放模具制作弩箭,反倒很容易瞒天过海,但从灯笼手中收缴的弩箭与军器处生产的还有细微不同。他们的模具并非来源于朝廷,是仿制的。”
“如此一来,岂不是只剩下已经荒废的延州军器处?”
延州……怎么又是延州?
当年因为仿制弩箭,延州差点被灭城,如今生产仿制弩箭的嫌疑再落到延州身上,延州岂不是又要生变?此时濯清尘让他上书通商线驻扎的事,恐怕不止为打破北疆僵局,还是暗中给延州提个醒,以免当年的事重蹈覆辙。
“我已让钉子前往延州暗中查访,消息正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