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文被问住了。
世上或许再没有什么职业比造梦师更需要天赋了。梦塔是梦塔主人拥有绝对控制权的领域,外人轻易不得入内,更别提在其中自如行动。
造梦师便是这样一群可以进入他人梦境,甚至随意操纵梦境的人。而在那之中,只有百分之七的人能在进入梦塔之后拥有特殊的能力。在管理局,这类造梦师集中在讨伐司,最有名的便是可以在人形与豹形间自如切换的明炤姐弟。
那是一种超越科技的、人力难以解释与干涉的东西。
“目前为止,没有这种先例,”屈文试图以自己目前的知识储备解释这个问题,“每个人的能力都是不同的,就像每个人的脸一样。”
“我明白了,谢谢你。”林烈之对屈文笑了笑,抬手推开拐角现出的一道门。
门后的世界比上一个更容易接受,但对他们来说同样不寻常。一个早已从世上消亡的农家小院,由涂了白漆的木头桩子围着,一座半新的砖瓦房,门外坐着两个人。
那是一老一少,像是祖孙,男孩约莫五六岁,抱着西瓜啃得满脸甜汁。老人不住用塑料扇扇风,时而用纸巾擦一下男孩的小脸。
林烈之没花多少功夫就断定:“梦塔主人不在这里。”
屈文仰头看天,拉了林烈之一把:“你看这太阳,移动得是不是太快了?”
林烈之凝神,确实如此,方才还是正午的模样,这会儿就快到傍晚了。
“你看那个老人家。”林烈之示意屈文往院子看。
后者一吓,问:“她在加速衰老?”
“对,”林烈之在空中摸索了一阵,用手掌勾勒出一个圆弧状的屏障,“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小院被这种屏障包围了,门就在这里面。必须满足一些条件才能进去。”
“如果错过机会,我们可能会一辈子被困在这里。这是塔在遇到入侵者时的自我防卫机制。”
只有以个人造梦仪进入他人梦境的人才被称为入侵者。
“可我们是警卫司的队员,对付入侵者这种事不应该交给讨伐司干吗?”屈文仔细检索周围的一草一木,试图发现些许线索,“还是说他们已经来了,只是我们不知道?”
一个昼夜过去,日出的影子被无限延长,穿过栅栏之间的缝隙钻入小院。林烈之的目光落在影子上,轻声道:“或许……小猫。”
屈文下意识看向林烈之的方向。男人随日照变化不断移动的影子突然停在原地,一只属于大型猛兽的爪子从地面探了出来。
从林烈之的影子里,钻出了一只花豹。
屈文咽了口唾沫,看着花豹轻松越过那道木头围栏,一闪跳入屋内。
那之后林烈之绕着栅栏走了一圈,直到屈文趴在一棵树底下招呼他过去。
“这里的土有被刨过的痕迹,”屈文双膝跪地,开始徒手刨土,“你能变出工具吗?给我一把。”
林烈之递给他一把铁锨,自己也拿了一把,两人协作,很快便硌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屈文丢开铁锨,撇去浮土,挖出一个木盒子来。
“打不开,”屈文敲了敲那个紧闭的锁扣,造梦师都知道这种盒子不能暴力拆解,“需要钥匙。”
黑黄色的身影在两人跟前落地,花豹蹭着林烈之的腿,口中叼着一个木盒。
林烈之接过盒子,在看清它的模样时一愣,拿盒子的手法都讲究起来。
一个骨灰盒。
他抚过骨灰盒的盖顶和四面,手指摸索到底部的位置,终于发现一个机关。只听“咔哒”一声响,骨灰盒缓缓打开。
没有骨灰,只有一把钥匙。
林烈之将钥匙收入口袋,合上骨灰盒,放进了两人刚掘出的洞中。
院子里的祖母已经老得说不出话了,而那男孩也成了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他站起来,从门边盛开又凋零的花草边走过,进入屋内,关上了门。
“他干什么?”屈文奇道,屏障之外这顶了天也只有十平米的空间已再无线索可寻。
林烈之死死盯着那个老人的动向,腾出一只手来示意他噤声。
老人五指一松,塑料扇从她颤抖的掌心滑落在地,落在烂成一堆的西瓜皮上。她的眼睛越睁越小,最终隐藏在了脸庞层层叠叠的褶皱中。在最后一次堪称平缓的呼吸之后,她彻底闭上眼睛,不再动弹一下。
屈文心中一紧,只见林烈之掏出一只打火机,点燃顺手折下的树枝,一甩胳膊丢在了老人身上。尸体的外衣被迅速点燃,阵阵烟气伴着焦味充满了整个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