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人千千万,就算路榆相他能救得了潘彻,他还能救得了所有人?为了这所谓的一点仁义道德可能搭上自己,裴况不知道是该夸他乐于奉献还是该笑他蠢!
路榆相从出门起就心跳加速,他不是不怕,也不是盲目仁慈欲图在这诡谲之地做个烂好人。他是相信他自己,更想救能救的人。
副本世界本就惊恐万千,总需得两分人情味道维持度日。
路榆相没想和NPC正面碰上,听响动潘彻已经下了楼,他就沿着潘彻走过的路线往前。
他将自己的气息尽数收敛,像天生属于黑暗的动物,贴着墙壁缓慢行走。
路榆相瞳孔在黑暗中放大,身上每一处感官时刻留意周遭动静,任何微不足道的摩擦声,都足以叫人心惊胆战。
“吱吱吱”
“吱吱吱吱吱吱”
“吱吱…”
怪物们说话的声响仿佛尖锐的指甲,一下一下隔着距离在路榆相心上反复刮蹭。
路榆相从楼梯拐角探出来一个头,再三确认潘彻的确是看见他以后,才将手里颜料远远抛过去,嘴里大声喊:“接着,然后涂在脸上!”
“骨碌”一声,东西掉在地上滚至潘彻脚边,仅仅只是一盒颜料。
这真的有用吗?
他不禁会想。
可借着幽微亮光,转眼看见楼梯口路榆相凝重的神情,潘彻停下来向前跑的脚步,心一狠又退回去,在NPC之前先一步拿到颜料。
他没站起来,直接就趴在地上将颜料涂了满脸。
头顶浑重的砸地声落入耳膜,好似身体即将被人撕开一条口子,再有一只手伸进去掏空五脏六腑。
潘彻呼吸变得急促,头顶巨大阴影让他后背一瞬间爬满冷汗。
不人不鬼的东西就在他头顶徘徊,时不时低头嗅他的气味,像是在仔细辨认着什么。
时间被无限拉长,以前从未注意过的角落传来挂钟秒针转动声响。树叶被风吹动,“沙沙”声此起彼伏。
“嘀嗒”一声。
水珠从潘彻头顶掉落,直直砸在地面,这是被憋出来的一身冷汗。
“吱吱吱”
“吱吱”
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怪物们好似丧失目标,迷了路,纷纷往别的地方去。
“咚——”
“咚——咚——”
等所有怪物都消失不见,廊道恢复平静,潘彻才终于能够松一口气,劫后余生同泥一样瘫软在地,大口喘着气。
“起来,别睡在这里,”路榆相远远说道,他没打算过去拉人起来。
潘彻三两下爬起,腿还有些发抖。
路榆相见人朝自己走来,借着微弱光线能看出潘彻是想要道谢。
可只一瞬间,潘彻原本已经放松的神色再度崩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惊惧仿佛被凝成实质,写了满脸。
路榆相同样察觉到身后窥探的目光,可他没有回头,只是保持着现如今的动作,眼神定定停在潘彻脸上,潘彻已经被吓得紧紧闭上眼。
路榆相原本打算拔腿就跑。
倏然间,一只手搭上路榆相肩膀,曾几何时那股千钧力道再度袭来。
路榆相吃痛,熟悉的痛感让他下意识用余光瞟向身后。
病态苍白的手指稳如磐石,只轻轻用力,路榆相却仿佛被铁链束缚,动弹不得。
压倒性的重量让痛觉从肩膀逐渐遍及全身,路榆相意识开始模糊,潘彻在他眼前逐渐化为一团泡影。
失去意识前最后一秒。
路榆相心想:
睡吧,睡过去也就算了。
“你不用谢我,如果不是路哥,我不会让你进来。”
“那也该谢你。”
“你是死脑筋吗?!”
“你说是我就是吧,”哪怕裴况语气再冷,潘彻也不生气,总乐呵呵地对着他笑。
潘彻算是想明白了,裴况嘴毒说话不好听,还总一副游离姿态爱隔岸观火,但他起码不会落井下石,且听惯了他这说话方式倒还别有趣味。
“嘶——”
和着吸气声一道的还有床板的“咯吱”声。
“路哥,你醒了?!”潘彻惊呼出声,忙从门口几步跨到路榆相跟前,去探他的脑门,还打算扒拉他的眼皮。
裴况不经意间拍开潘彻的手,“又没发烧探什么探?”
“不是,就刚才路哥那样子,不探才不合情理吧,我看看他眼神恢复了没。”
路榆相被蒙在鼓里,捂住额头不明所以问:“我刚才什么样子?”
裴况恶趣味道:“撞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