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林红玉回到家里，天色已然大暗了。她娘稀奇道：“周妙妙和赖云青来找你玩，你都不理。怎么倒是跟李清她们几个好了？李清倒还罢了，那司棋一家是大夫人的陪嫁，侍书又是赵姨娘的家人，这两家跟二太太都有些龌龊，相处的时候可得注意些，别让人套了话。”

“娘，我又不是傻子。你当我们是你们？芝麻大点事儿弯弯绕绕的不嫌累。”

“真论心眼子，可敌不过周妙妙和赖云青。”

“我是丫头，丫头只跟丫头玩，可不跟什么大小姐副小姐玩儿。”

林之孝家的摇了摇头，好笑道：“我跟你爹都是温和性子，也不知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爆炭头。”

林红玉哼笑不语，反正她今日高兴。须臾，她爹林之孝回来了，见女儿心情好就问道：“买着什么好宝贝了？”

“交了好朋友。”

“哪个？”

“李响的女儿，赵国基的小女儿，再加上王善保的外孙女。”林之孝家的边给男人打水洗手边笑着回道。

“都是些好孩子。”

“爹，你怎么晓得她们都好？”

“当爹的还不信女儿的眼光么？”

林红玉又皱着鼻子对她娘哼了哼，而后把今日逛街的事儿都跟爹娘说了，她老子听了道：“能写出诚朴勤仁的孩子自然不错。”

“看她娘李嬷嬷行事，倒不像能生出这么实诚孩子的人来。”

“定是随了李响。”

“说到李响，昨日周瑞找我商议安排他进府里来。他虽张了嘴，这事儿我却不好办。”

林之孝洗了手，在女儿身旁的竹椅上坐下，拿着竹编扇使命扇着风。

“可不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人出去，哪里安排得了人进来。而且我听说他农事干得极好，几座庄子，就他打理得最好。他这样的才干来府里也发挥不出来呀。”林之孝家的端了井水湃过的西瓜过来给父女俩吃，听了这话也跟着牢骚起来。

“不仅如此，我找人查了，周瑞一家托李响在京郊买了好些良田，全记在了他女婿冷子兴名下。哎，自打老太爷离世，咱们府里人心就散了。”说到这儿，连手上的西瓜都不觉得甜了。

别看东西两府如今一派和乐，主家老爷太太又仁慈和善，待人宽容，外人瞧着花团锦簇，风平浪静的，实则各有心思。底下奴仆只一味哄着老爷太太高兴，讨要些好处。

现如今这府里，没有好处又能使唤得动谁？

贾府门风早就乱了。

偏老太太仍喜奢华，二太太又用人唯亲，至于大太太，心思浅显的能让人一眼看出来，更是不顶用。

林红玉见她娘老子搁那儿发愁，冷笑道：“对着有功的奴才打打骂骂，只亲近那些讲好话的，谁不心寒？就是爹娘，若不是有些本事，只怕也得挪挪窝。”

“旁的不说，焦爷爷那样的功德，如今又是怎样的光景？依我看，自求门路也没什么好。”

听女儿提起东府的焦大，林之孝也是叹而不言了。

东府对焦大的处置真正是凉了忠仆的心啊。

……

与此同时另一边，周瑞家的看着手中的地契，忍不住覆在嘴上亲了亲，她问男人道：“可去地里看了？”

“看了，上等沃土。那李响是有两把刷子，选地，还价，挑佃农，样样都熟络，他这样的人呆在庄子上也可惜。我已经跟林之孝说了，寻着机会把他提到府里来。你也与那李嬷嬷多多亲近。府里总离不得林之孝，不是他能耐多大，不过是他在府里扎根早根系深，咱们不妨学学他，也把府中关系理一理。”

周瑞家的叹气道：“这实在太难了。贾府二十房，那么些人，那么些奴，真正是理不清。那清册我是看了一遍又一遍，可遇着人了，不是名对不上，就是辈分对不上，实在太难了。”

“林之孝的本事，真不是寻常人能学会的。偏他除了贾府人外，四王八公家的主子并得力奴才也都门清。我是真正佩服他的，比不得，比不得。”

周瑞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能理一些是一些。对了，后日女儿大婚，明日带她去各房谢谢恩。”

次日，周瑞家的果然带了大女儿周云浅去了荣国府，领着她先给老太太磕了头。

也是巧了，三位少爷三位小姐并两位太太都在这儿。

贾宝玉一听周云浅要嫁到旁人家去，顿时不乐意了，他泪眼汪汪道：“难道咱们家里还不够好么？好好地作甚么去外头？”

贾母见了，顿时心肝肉地搂怀里哄着：“不在外头常住，时不时也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