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贾珠提到贾敬,林如海亦觉十分可惜。他与贾敬是同科进士,亦曾同任翰林,想当年贾敬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宁国公唯一嫡子,太子伴读,出入呼朋伴友,是京城贵族公子的核心人物。
满京城卷入夺嫡事件的人何其多,唯他一人尚留性命。
这样一个人,如今又让贾珠南下做事,也不知是福是祸。
林如海按下心中隐忧,轻哄着贾敏道:“夫人安心,珠儿不是胡来的人。如今时辰不早了,咱们且先离开,别扰了珠儿休息。”
夫妻二人相携离开,贾珠却是难以入眠。此时已至亥时,贾珠仍于案前书写,时云见了急道:“好少爷,有什么事情等不到明日的?深夜寒凉,若受了寒气可怎生是好?”
贾珠不言,只吩咐时雨道:“南下时我曾听太太说,那冷子兴如今就在江南一带行商。明早你去寻了来福,让他领着冷子兴前来见我。”
丫鬟们自是不知王夫人卖画一事,只诧异道:“少爷寻他做甚?”
“买些古玩字画见客。”
时云领命,而后服侍着贾珠睡下。
次日上午,来福果然领了冷子兴上门。那冷子兴心中惴惴,不知贵公子找他何事。恰巧他来时贾珠尚有一篇策论未做完,时云就安排冷子兴在耳房等候,又令李清送了茶水过来。
冷子兴见李清人小,头发不过刚刚梳起,就从袖兜里掏了把金花生给她,哄道:“少爷最近心情可好?”
李清还是头回见金花生,其形状纹路与真的并无二样,十分小巧可爱。
“挺好的。”李清胡乱回道。
“怎么好了?”
“日日都笑眯眯的。”
冷子兴一听心下大安,想着定不是古董字画的缘故了。他刚想再问,时云就来带他去见少爷。
那冷子兴理了理衣裳,正了正发冠,见了贾珠就躬身问好,又拿着周云浅当话头,意图拉进自己与贾珠的关系。
贾珠听他说完,浅笑道:“听周妈妈讲,冷先生家里几代都是古董商。正巧我近日得了两幅字画,一时摸不准真假,想托先生替我掌个眼。”
冷子兴听贾珠一声声唤他先生,心中好不得意,又想在小少爷跟前显摆,遂掏出挂在腰间的叆叇就要细观字画。然而抬头一看,他当即面色苍白,一下子跪倒在地,不知如何是好。
李清正跟妙音坐在廊下长凳上翻花绳,就听屋内传出“砰”得一声,似有茶盏碎地。两人被这声音吓得一抖,忙将花绳收拾起来,又抬着长凳去了耳房。
不时,时云时雨两位大丫鬟也听音跑了过来,两人也不进屋,只站在帘外候着。
屋内,冷子兴冷汗直滴,思前想后就将此事安在了自己岳父岳母头上,并不敢攀咬王夫人。
贾珠瞅了他一眼,心内冷哼一声,暗道:“倒真是个狡猾之人。”
“物归原主去吧。”贾珠将字画给了冷子兴,又冷笑道:“此事再无下回。”
冷子兴自然应好,只是好半响又道:“若是二,不,若是我那岳丈问起,该怎般说?”
“如实说就是了。”
冷子兴诧异地看向贾珠,心里叹气,想着他们母子想法不一,倒搅和得外人手忙脚乱了。自己辛辛苦苦一通折腾,尽全是过错了。
只说那冷子兴行事也快,从贾珠这儿得了字画后立即就乘船入了京。待王夫人知晓林如海夫妻并儿子贾珠都知晓她偷卖家产后,不由涨红了脸,只是心中却也憋屈万分。要知晓贾府库银不多,花销却甚大,宫内元春那儿亦需要金银铺那通天路,她除了卖些字画还能怎么办?
且不说王夫人如何不自在,只说扬州林家的妙音总算迎来了身生父母。
彼时父女相见,母女相见自是一番感人泪下。短短几载,那封氏已然白了头发,见到女儿英莲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甄士隐原都有了出家的心思,道袍刚穿在身,不想旧友贾雨村竟亲临大如州,并告知他女儿找到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