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中,我有无数个想要死去的瞬间。
比如小时候忘记带红领巾。
比如不小心踢坏邻居家的窗户。
比如站在沈文龙和我妈苟且的房门外。
比如捧着我爸的骨灰盒把它放进坟墓。
比如现在。
沈文龙抓着我的头发把我从衣柜里拽出来,我踉跄几步跌倒在地,十几年学到的知识都没有教会我该怎么应对当前的场景。
他把我重新拽起来,反按在床上,大手扣住我两只手腕,气息喷薄在我的耳畔。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拿老子的钱去干嘛了?我收点利息不过分吧。你妈,你,都靠我养着,还要多养一个小白脸,啧啧,你这身贱骨头跟谁学的,你那个爸?”
“你是不是觉得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了,告诉你,你住进来之前这里就有监控,你应该也都知道我干了什么,想不想自己看看。”
“你说,你那个爸要是看见你这样会有什么反应?”
“这样也好,省得我每天再哄着你,谢羌啊,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不是让你白吃白喝的。”
“离了老子,你和你妈都得饿死!”
他的手伸进我的睡裙,粗砺的手指磨得我生疼,我的脑袋被他按进床里,眼睛和泪水变得密不可分。
不要,不要。
在我的记忆里,我真的抗争过。
可为什么没有人听见。
在我的记忆里,这一夜风雨飘摇。
可为什么仍然一片晴朗。
在我的记忆里,我已经血肉模糊。
可为什么我还完整的,不动声色的活着。
我终于面向他了,浓稠的夜色让我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在他扑过来时狠狠咬住他的脖子,死不松口,咬到嘴里出现了腥味,咬到他把我推开,猛扇了我一个巴掌,咬到他把我重新翻过来,抽出腰带,在我背上落下一笔又一笔。
“沈文龙,你最好今天就弄死我,不然我早晚会杀了你!”
我把脸侧过来,终于找回了神识,那张恶心的脸,背后的那个恶魔,才该去死。
“好,我等着,在你杀了我之前,谢羌,你看看我能不能先玩死你。”
我没办法回想那一夜是如何过去的,也不晓得天是怎么亮的,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睡着了没有。
直到晨光照进来,原定的闹钟不知疲倦地响着,我伸手按灭,换上校服去洗了脸。
脸上已经不疼了,只是还有些泛红,后背却火辣辣的疼着。这是我第一次清醒的承受完这一切。
下了楼,我妈还没起床,张姨已经做好了早餐给我路上带着,沈文龙还是衣冠楚楚地等着我出门。
我们上了车,他没有急着发动,手指掰过我的脸,摸了摸那片红痕,笑着问我:“还疼吗?”
我看着他,即使看不到却也晓得,此时我的眼睛一定也是猩红的,那种野兽在被猎人射杀前最后的抗争。
我的目光落在他脖子那个深深的牙印上,对他说:“沈文龙,下次我会直接咬死你。”
“那为什么不是昨天?”他笑得更开怀了,从钱夹里抽出一叠钱扔进我怀里,“拿着吧,我说过要奖励你的。”
我看着落在我怀里的那一叠纸币,真想硬气的甩到他脸上,可是陈州的钱要用完了,可是我还是逃脱不了。
我把拿钱塞进口袋里,看向窗外,没有再说话。
这在沈文龙眼里像是一种妥协。
他继续说:“谢羌,以后你安生点,咱们日子都好过。”
“你就不怕我报警吗?”
“报警?不怕告诉你,里面也是我的熟人,就算把我弄进去了,你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妈别说养活你了,养活她自己都费劲。更何况,我要是栽了,你那些好东西我保证飞满你们学校。”
我终于晓得他为什么有恃无恐了。
我要靠他活着,我妈也要靠他活着。
我忽然很想哭,这个社会的隐藏规则终于被搬到明面上,狠狠地压向我。
身边的这个男人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活得光明磊落。
真正暗无天日的只有我。
车开到学校门前,他的手再次伸进了我校服里,我的身体猛然一颤,恐惧和屈辱比疼痛更先到来。
我不知道他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摩挲我后背的伤疤的,像是战利品,又像是警告。我也不想去揣测,几乎下意识的,用尽我全身力气扇了他一巴掌,然后开门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