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手上的那支吸烟,脑海中忽然回想起很久以前在平西时,陈州站在路灯下面抽烟的场景。
鬼使神差地,我咽下了那句“我怕你拿烟头烫我。”而后故作从容地从她手中接过了那支烟。
打火机点燃,火星在烟头亮起来,我学着那些抽烟的人的样子,使劲往嗓子里吸。
结果不出所料的,我被呛得连声咳嗽喘不过气,安娜则在一边放肆地嘲笑我的狼狈。
我没有理会她,没有去反驳她奚落的话语。我意识到一件事,和现在的我比起来,陈州当时抽烟的动作实在太过娴熟。
我继续咳嗽,几乎要咳出嗓子里每一口遗留的烟雾,最后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安娜拍了拍我的背,语气里毫不掩饰地嫌弃:“不是吧你,抽个烟而已,给呛成这样?你还真是天生做好学生的命。”
后来的课我几乎没怎么听下去,只想快点见到陈州,那颗深埋在胸腔里的心脏焦躁不安地猛烈跳动着,仿佛在等待他的安抚。
终于,下课铃响起,我收拾完自己的东西,走出教室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陈州。
安娜比我先出来目光毫不避讳地上下扫了他一遍,然后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大学霸,有呼机号吗,留一个呗。”
陈州说:“没有。”
她毫不在乎,直接从书包里拿出了自己的一把塞在他手里:“那把我的给你,等我新买一个,记得回复我。”
说完这句,她就跑得不见踪影。
我的心口有点涩涩的,陈州看见我,把那个呼机重新又塞到我手里,跟我说:“你到时候还给她。”
我抬起头看他那张脸,故作调侃地哼了一声:“你还真是走到哪里都要招蜂引蝶。”
他很久没有说话,我当他是生气,转过头看,对上一张笑盈盈的脸,陈州笑起来,也是一口白牙。
我被他弄得莫名心虚:“你笑什么?”
“知道了,你别吃醋。”
我不明白,那双眼睛是有怎样的魔力,能够在洞察数学题和物理题的同时,顺便洞察人心的。
似乎要证明我没那么小心眼,我把安娜给他的呼机重新塞在他怀里:“人家给你的,我才不去送,得罪她,又要拿烟头烫我。”
说起烟,陈州眯了眯眼,看着我说:“谢羌,你抽烟了。”
讨厌的陈述句。
“怎么可能,是她抽烟,味道沾到我身上了。”我眼都不眨地扯谎,然后问他,“陈州,你才抽烟对吧?”
陈州笑了笑:“你不就见过那一次。”
他也真会模棱两可,我继续问:“那我没见过的呢?”
陈州又是笑了笑,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伸手锤了他一拳:“再抽烟小心得病!”
我们一起回了平西,又是一个燥热的夏天,我家的房子朝向好,于是我们的衣服洗了之后就都晾在了一起。
他的衣服实在单一,不是黑色就是白色,白色居多,灰沉沉的色调,好像他这个没什么活力的人一样。
陈州和寒假时一样,又去做了兼职,他有让人信任的外表以及实在亮眼的成绩,而且沉默寡言,从我妈开始我就晓得,他最招中年妇女的喜欢了。
那天我洗完澡,邻居送来一个西瓜,夏天的夜晚星星很多,我和陈州像小时候一样,一人捧着一瓤西瓜,坐在院子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他给我抵来一瓶东西,凉了我一下,是罐装的冰镇啤酒,啤酒沫在争先恐后地向上扎堆,我舔了一圈上面的沫子,尖锐的铁环将我的舌头割出了一小道伤口,鲜血从此冒出,不痛,只是有些腥。
陈州已经喝了小半罐啤酒,转头向我这边,看见了易拉罐上那一点鲜红的痕迹。
他的眼神从那个易拉罐上挪到我的舌头,嘴唇,下一刻,上面就传来柔软的触感。
陈州亲了我,亲了我的嘴唇。
然后他很快离开,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冲动,然后低下头跟我道了歉:“对不起。”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闷闷地哦一声,像是烧水壶里升腾到最上端破开的气泡。
我的脸一定很烫,我清晰地感觉到里面的鲜血翻涌,好像还有吱呀作响的声音,仿佛谁推开门,走进来,又走了出去。
我转头想要偷看他,却不知是巧还是不巧,正对上了他看过来的目光,那道目光里依旧坦荡,只是多了一些羞赧和慌张。
我们对望着,谁都没有收回目光 ,他好像确认了什么,得到我的默许,轻轻地,握住我的肩膀,黑夜里我闭上眼睛,因为紧张身体在微微颤抖。
我们谁都不是纯属的老手,青涩地摸索着,猛烈跳动的心脏让我没办法分心仔细去感受,以至于很久以后再回想起来这个我和陈州共同完成的初吻时,能想起来的只有灌进口腔里的西瓜和啤酒味。
陈州,我的陈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