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还是前不久传说得了狗瘟发疯而死的小兰。

见楚意吓白了脸，郑夫人心知此女纵然聪慧机慧，可到底还是年轻，于是又拿捏出一派惺惺作态地叹惋，“楚意啊，你聪明，可聪明错了地方。你瞧，甚么马鞍甚么罂粟，假若你闭紧嘴巴，那死的或许只有那么一个人。可没偏偏要自作聪明，平白害了这两个无辜的孩子要为了这些个秘密永远地闭嘴。”

楚意震惊之外，不觉为她的歪理邪说感到可笑，“夫人此言差矣，阴谋害人者非我，杀人者非我，这两个人的死与奴婢何干？又‘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况且都是奴才，奴婢侍奉光明台，他们听命自家主子，生死大事都不过各为其主罢了。”

“牙尖嘴利。”郑夫人不以为意地冷笑两声，“你家没钱纳税，倒是有钱让你读书学字，识得这许多平民百姓家识不得的道理。我还真想向你父母请教请教这教养子女之道了。”

楚意这才想起自己入宫档案上用的乃是农家假身份，便顺口解释，“奴婢不过是幼时跟着读过书的邻居认得几个字儿，直到伺候小公子，蒙公子指点才对书文略知一二。夫人也不必拿奴婢家人要挟，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郑夫人额上的青筋狠狠地跳了两跳，眼底杀意凌厉，逼迫着一脸从容的楚意。

半晌忽而咯咯笑出了声，“我活了大辈子，还从未有人敢对我这样说话。你这妮子，确实有趣。”

到此她冷不丁垮下脸，阴恻恻地睨着楚意，“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这般结果，楚意早就想到了。

马鞍之事虽非她发现提醒的胡亥，但郑夫人硬要把账算在她头上，她也不在意，反正她的存在已经引起了人家的忌惮。

原本郑夫人召她来见，便是要么恩威并施着让她倒戈为自己所用，要么便除之后快。

楚意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奴婢可是奉命来华阳殿取夫人对我家公子的赏赐，当下不见赏赐，夫人还夺了奴婢性命，敢问夫人如此出尔反尔，如何叫后宫众人信服？”

“赏赐我已经重新遣人送予光明台，至于你，甘媪。”郑夫人朝门外喊了一声，那甘氏便重新走进来，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凶狠地瞪着楚意，“光明台内侍楚意，奸猾诡变，手脚不干净，竟敢在华阳殿中偷盗夫人爱物，来人！拖下去，直接乱棍打死！”

室外待命的侍卫得到指令，当即鱼贯而入，四五个人七手八脚地来捉拿楚意。

临危之际，楚意迫着自己保持冷静，纵使重锁加身，她也没有半分畏惧之色。

“夫人，难道你以为只要把我还有小兰他们灭口，您和张七子的所作所为便不会败露了么？！您难道以为光明台就没有自保的后招了么！”她扛着双肩被押的痛辱，字字如石掼地，“小小一个楚意死不足惜，如若能有夫人结伴共赴黄泉，那才是楚意的三生有幸啊！”

此言一出，郑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犹豫，但只一瞬她便果断地冲侍卫扬手，命他们立刻将楚意带走。

就在此生死攸关之际，忽闻门外一声暴喝，“谁敢动她！”

楚意随众人回首，但见胡亥孤身一人，一手撑着手杖，一手提一把锃亮长剑，再如当日春深台那般出现在了楚意的面前。

只是这一回，他腿伤未愈，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不如之前潇洒，却依旧不卑不亢，自持威怒。众人皆被他气势所镇，那些侍卫对这位王子的暴戾嗜杀之名如雷贯耳，皆畏缩不前。

郑夫人威慑秦宫数年，气度岂是一般人能比拟，便是万军兵临城下，她也镇静如常，“虞楚意，这就是你所说的后招了么？”

“胡亥，你这是作甚？”

“今日，便是我屠了你这一殿蝼蚁，陛下也不会多言半句。”胡亥的剑锋直指郑夫人，话语中更有几分鄙夷，“毕竟离了这华阳殿，离了陛下，离了扶苏，你甚么都不是。”

见郑夫人都镇不住这个无法无天的小魔头，甘氏连忙上前护主，“胡亥公子，郑夫人是你的长辈，你的庶母，你在此以锐器逼迫，可还有半分孝悌之心在胸！”

郑夫人却在胡亥微微转动剑柄时，大惊失色，“这把剑…这把剑……”

这并不是上次在春深台时胡亥杀人所用的那一把，而是一把尚未沾染血气便已经锋芒毕露的剑。

轻轻一挥，便似有盘龙攀附其上，吟哮山河，又似有千万剑魂跟随剑主身后山呼海啸。

威道之剑，太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