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事情败露的张天锡扫视了一下四周支支吾吾道:“啊……啊,姐,没什么,我只是晚上睡不着想到后院儿走走。”
“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瞒我。你刚才是不是准备给外界偷偷传达什么情报?”
面对着全然已经知情的张娇,张天锡低下了头,只好坦白了一切:“我……我……我刚才只是在给前线传送情报,只是想告诉他们后方一切安好,别无他意啊!”
很快,□□康就提着一只被射下来的鸽子来到了张娇身边,将方才从鸽子爪子上取下来的信筒交给了张娇。张娇打开信筒,取出了里面的信,过目了一番,结果使她原本保留下来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张娇瞬间变得有些气愤,道:“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这不摆明在向众人证明你就是叛国贼吗?”
张天锡见事情败露,慌忙地想逃跑,结果却被身手敏捷的□□康制服,押到了张娇身边。张娇见状,忙让□□康放开了张天锡,亲自凑到张天锡跟前,用一种失望而又愤懑的语气道:“天锡啊,姐姐那么信任你,疼爱你,你却是这样回报姐姐的吗?叛国投敌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你都公然做的出来。姐姐早就告诉过你,我们要认清现实,既然前凉已经亡了而大燕又好心收留了我们,我们就应该知足,努力尽自己的一份心力去回报大燕。换言之,若是换做是他国,他们还肯会这样对待我们吗?你该不会是寄希望于后秦向借助他们的力量来一举复兴前凉吧?姐姐告诉你,你想错了,你太天真了!那后秦是什么德行你我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们巴不得他们雄霸天下的野心早日实现哪还会顾上你呢?说句不好听的,你现在在他们眼里只是一颗随时都可以被扔掉的棋子,甚至比棋子都还微不足道。天锡,姐姐现在已然成了大燕的媳妇儿这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因此,我们就更应该审时度势,好好尽心尽力效忠于这个国家。眼下乱世,朝代更迭频繁已是司空见惯的事儿了。良禽择佳木而栖。以前的那块木已然倒塌,永远地埋在了厚厚的土层下,现在的这块儿木正茁壮地生长着,我们便是这块木的‘生长助力人’,你难道是想如今也让这棵木连根烂掉然后公然倒塌不成?”
“我……”张天锡紧张的哆哆嗦嗦一时说不出话来。张娇见此,再怎么来说也是她的亲弟弟!一想到这儿,她脸上的怒气才稍稍减缓了许多,语气间有些担忧地问道:“天锡啊,你和姐姐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拿着你的什么把柄要挟你你才这么干的?”张娇又简单地思考了一会儿,“是苻苌,对吧?”
一听到“苻苌”二字,张天锡脸上顿时写满了不可思议——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姐姐竟能如此聪慧,一语便猜中幕后之人。
见到张天锡迟迟不肯答复,张娇心里也总算是正是确定了自己的答案,道:“天锡啊,我问你,当初是谁将落魄的你收留供你吃住的?又是谁让你如今能够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
张天锡又沉默了片刻,才支支吾吾道:“是王爷和姐姐!”
张娇立即否决了张天锡:“不,你错了,是王爷!当初,若是我非要将你收留到王府但是王爷不肯点头的话你现在烂死在大街上姐姐都还不知。你再想想,自从你进入王府后,王爷是不是一直没把你当成外人看待?他不惜每天抽出时间来教你武功,读书认字儿,你回过头来想想你今日所为,你对的起他之前对你的好吗?你只要将一切事情的原委如实告诉姐姐,姐姐保证不会让任何人为难你的。”
张天锡见张娇一直那么诚恳的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后就只好将一切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张娇,张娇听后,震惊之余全是愤怒。
“我果然没有猜错,果真是苻苌在一直捣鬼。他当初灭我前凉我现在都没和他计较些什么如今他倒将魔爪伸向了天锡身上,竟然想利用天锡当他在大燕的眼线,搜罗大燕的情报,果真是卑鄙无耻的奸险小人!”
“那王妃,我们现在该做何打算?”□□康有些焦急地问道。
“你不用着急,稍后我自会慢慢劝导天锡的,相信他很快就会迷途知返的。天色也深了,你先下去吧。”
□□康用眼睛瞥了一眼张天锡后就退下了。张娇用手搭在了张天锡的肩上,苦口婆心道:“天锡啊,你可知那苻苌是什么人吗?我知道你肯定会说他是我们共同的灭国仇人,但是,他的手段可比你我想象的还要毒辣的多!当年,被他坑害的人数不胜数,如今亦是。你这么费心劳力为他卖命,你可知你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我不知道他之前给你许了什么,但是他的目的绝非是出于好意的。他现在就把你当成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随时都有可能让你从棋盘上彻底消失。姐姐知道,这些年你一直被苻苌囚禁着,吃了不少苦头,是姐姐对不住你,没办法去教化好你。可是你仍然要守住本心,明辨善恶对错。只要你自此改邪归正,我保证大家必不会为难你的。”
张天锡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张娇看着眼前幡然悔悟迷途知返的弟弟,心里也总算宽慰了许多。她又和张天锡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殊不知这一切其实只是张天锡做出来的表象,因为,他现在已全然被蛊毒控制,除了那点子亲情什么也分辨不清了。
中山城外,北魏大军已经到达,现正在离城池不足两里的安营扎寨,做明日攻城的战略部署。
拓拔珪正在营地外的一处空地里独自对着那高大的城池吹着笛子。笛子悠扬婉转,但却尽含无限悲凉。这时,阿烈走了过来,道:“阿珪不仅武功了得,这笛子吹的也是相当不赖嘛!”
闻言,拓拔珪放下了笛子,深深地叹了口长气,有些难过道:“武艺再了得有什么用,最后还是保护不了她。”
阿烈顿时便明白了拓拔珪的意思,安慰道:“阿珪,你也不必这么伤心难过,这一切都是命数使然,你我是改变不了的。”
“命数!”拓拔珪不禁嗤笑了一声,“自从和她相遇时起她便是我生命中的全部,如今即将阴阳两隔,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叹这该死的命数,非要这个时候与我拓拔珪作对。”
“哎哟,我的阿珪啊!恕我说句不好听的,那张娇姑娘也未必就是那么称心如意的,再者,她又是个有夫之妇,你又何必怎么对她念念不忘呢?”
这下拓拔珪就有些不爱听了,道:“你懂什么!只要我喜欢她我爱他我又何必要管那么多!再说,她称不称心如意你又没和她接触过你怎会知道?况且,从和她第一眼相识起,她便是我心中的不二人选,无人能替代。哪怕只简单地做他的朋友,做她的知己,能天天看着她的任何任何表情变化,和他一同承担,我便已知足。”
阿烈见如此痴情的拓拔珪也不好歪说什么,直接陷入了沉默。
这时,拓拔珪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打破了阿烈的沉默:“阿烈,我拜托你一件事儿呗!你待会儿本城池换防期间偷偷溜进城区去,帮我打听娇儿的住处。”
阿烈听后一惊:“啊!现在啊!可是现在天都这么黑了,城内的人恐怕早都已经歇下了。与其白跑这一趟我看还是算了吧。”
拓拔珪揪起阿烈的耳朵,道:“亏我还拿你当我的兄弟呢!竟然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我。就算是人都歇息了,那城里的住户又那么多,不一定每家每户都已经休息了。我不是之前教过你一点武功吗?你待会儿直接飞檐走壁溜进城去,看见屋里还亮着灯的就客客气气去打听,不许粗鲁无礼!”
阿烈疼痛地挣脱出来,道:“好好好,我帮你去打听还不行吗?何必要下手那么重,搞的我的半只耳朵差点都掉下来了。哎,阿珪,你为何会好端端地要打听娇儿姑娘的住处,难道……”
拓拔珪轻轻拍了一下阿烈的头,说:“去你的,我没你想的那么恶心。总之你现在去就得了,别管我打听这么多,要不然你的耳朵可真就不保了!”
“哎呀,我去就是了,何必这样呢!”说完,阿烈就离开了。他趁着守城士兵时一个不注意的功夫就腾空而起一跃飞进了城。拓拔珪远远望着得手的阿烈,不禁欣慰地笑了笑。
“娇儿,但愿我此刻能将你救出来,不让你受战乱之苦。我曾经立誓说要护你一辈子的,我就不能食言;如果真的事与愿违,那我就与你共赴黄泉,来世再续前缘。”
接着,拓拔珪便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坐在温暖的炉火边,打开了自己创作的有关张娇的画卷,意味深长地欣赏了起来。
不知不觉,困意犹如洪水猛兽般来袭,但是他还要等待阿烈来给自己汇报心上人的消息,自己万不能睡。可是那眼皮子变得愈加叛逆起来,渐渐不听自己的使唤。最后,拓拔珪还是没有抵住这强烈的困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进去入中山城的阿烈,一时一点收获都没有。都城每家家房门紧闭,屋子里黑黢黢的,哪有什么还未歇息的人家!阿烈也是越走越困,随时都有可能直直栽在这冰冷的地上。
就在阿烈心如死灰之际,前面突然有一户亮着灯的人家吸引了阿烈的视线,阿烈顿时看到了希望,欣喜若狂。接着,他便朝着那户人家跑了过去。
来到门前,阿烈用力敲了几声门,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带着满脸疑问开了门,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阿烈,问:“这位年轻人,这么晚了你到我这儿是有何贵干?”
阿烈透过空隙环视了一下屋内环境,原来是一家做丝布生意的,他道:“哦,老人家,深夜冒昧打扰是想请问您这件事儿的,就是您可否知道张娇这个人?”
老人满脸的欣喜:“哦——!我当你是问什么呢,原来是问当今赫赫有名的赵王妃啊!我告诉你,你算是问对人了。”
一听到“赵王妃”三个字,阿烈顿时震惊不已,道:“老人家,你说……这娇儿姑娘是当今大燕国的赵王妃?”
老人家微笑着点点头:“是的,她不仅是大燕的赵王妃还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啊!当年,国内饥荒,若不是王妃积极给京城各百姓家里发放米粮,恐怕京城内早已饿殍遍野了。还有啊,当年我儿子不知患了什么病,请了好些大夫来都看不好,甚至有的大夫直接让我准备后事。绝望之余,幸好赵王妃及时知晓并伸以援手,不想这赵王妃医术还如此之高,竟然奇迹般的救好了我儿子。你还不知道吧,这次我大燕之所以能大败后秦联军,赵王妃在这当中也是功不可没,甚至可以说是立了特大的功劳,使我大燕不致于就此沦为玩物被后秦蹂躏,更是使我们这些老百姓不用再次卷入残酷的战火中,她可真是我们大燕百姓的福星啊!”
阿烈听的都入神儿了,直到老者叫了几声他才回过神儿来,道:“您瞧我这,听您讲竟听的入戏了。”
看者笑笑道:“小伙子,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歇息了,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
明日恶战来临都城内的人却个个毫不知情,可见朝廷是把这件事瞒的多么严严实实,不想大幅度引起老百姓的恐慌。
“啊,没什么其他多余的问题了,只是还想问您一下这赵王妃她住在哪儿啊?”
“这还用问,当然是赵王府啊!”老者爽快地回应道。
阿烈挠了挠头,说:“那老者,可不可以劳烦你帮我引一下去赵王府的路,我刚来大燕,还不熟悉当地的路况。”
老者并没有无情拒绝,他连忙从屋里拿出了一块布做的地图,道:“现在天色太晚了,我也快要歇息了,这是中山城地图,你待会儿按照这个地图走一定能找到赵王府的。”
阿烈谢过老者后就匆忙离开了。
回到营帐,拓拔珪已经趴在桌子上熟睡,旁边的炭火也已经全部冷却。阿烈来到拓拔珪的身旁,轻轻地叫唤了拓跋珪几声拓跋珪丝毫没有反应,接着,阿烈用力推搡了一下拓拔珪,这才把拓拔珪弄醒。
“哎呀,阿烈啊,不是让你去打听消息吗你怎么现在又回来了?”拓跋珪睡眼惺忪道。
“可我这不是已经打听到回来了嘛。”
拓拔珪一听瞬间来了精神,语气迫切地说:“怎么样?是否真实打听到她的住处了?”
接着,阿烈拿出老者给他的地图递给了拓拔珪:“喽!这是方才一户人家送我的地图,只要按照上面的方向走,自然会找到赵王府。”
拓拔珪一听“赵王府”瞬间有些惊奇“赵王府?你是说娇儿住在赵王府里?那……”
“要不然呢!人家可是大燕的赵王妃!真是想不到,这个娇儿姑娘藏的还挺深的!”
拓跋珪并没有表现的一脸惊奇,反而异常的镇静。阿烈看着拓拔珪,疑惑道:“阿珪,怎么你对这个娇儿姑娘的身份倒不感到稀奇啊!不过,你这回还真是碰上了个硬茬子喽!”
拓拔珪有些不解:“啊?什么硬茬子?”
“看来你是有所不知,这娇儿姑娘是赵王妃,就是当今大燕赵王的女人。这个赵王爷啊,我曾经在数月前听说过,听说啊,人家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只带着一个侍从就拿下了中原各地,因此名声大振,成为了当今名副其实的‘战神’。阿珪啊,你与她抢女人,可真是得要万分小心了!”
拓拔珪打趣地笑了笑:“瞧你这话说的,我与他无冤无仇的,我为何要过分提防他?再者,我和娇儿日后也只是要好的朋友,何来和她抢不抢女人之说?”
“话虽如此,可你好歹也要做个全全准备啊,以防日后真有什么变故。”“对了,阿珪,我现在真的很好奇如果你和那个赵王爷切磋到底谁会胜出?”
“你别东一张嘴西一张嘴整天就是打打杀杀的。况且,人家是‘战神’,我又怎么可能战的过他呢?”拓拔珪谦虚道。
“话可不能这么讲,想你现在也是当今能与战神相媲美的人物,你武功那么高强,那赵王爷要么平手要么就会败在你的手下。”
拓拔珪笑了笑没有再理会一旁吹捧不停地阿烈。他放下地图,来到了营帐的窗前,掀开窗布,远远眺望着后面的群山。
“春天到了,山上的山花开始烂漫了起来,像极了她当初笑的时候。”
阿烈来到拓拔珪跟前,语气里有些不甘,道:“阿珪,你这么深情地爱着娇儿姑娘,可是她却对你的这份情熟视无睹,我真的替你感到不值。”
拓拔珪回过身,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伤感道:“值不值不是你我在这儿说了就能算的,要看就看以后说了算。纵使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我,哪怕我只在她心目中屈居第二,我也认了。只要能在她身边默默地陪着她,守护着她,任何时间都可以了解她的喜怒哀乐,她的想法,就是让我当一辈子感情的可怜人儿,我便已然心满意足。”
阿烈深深叹了口气并摇了摇头就离开了。
后半夜,营地里的人全部都已经熟睡。拓拔珪手里拿着地图,整理好了一下衣着,就准备前去潜入中山城救自己的心上人。可是当他刚走到营地大门口,他失算了,一队队巡逻兵还没歇息,正来回围绕营地紧密巡逻。看样子,他们八成这一晚上就别想睡觉了。
见此情形,拓拔珪顿感绝望至极。他也只好作罢,带着一张近乎崩溃的脸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他望着张娇的画像,又从屋内翻出一瓶毒药,对着画对着画像喃喃自语道:“如果,你明日真的有个什么不测,我便服此药与你一同同去,我断不会让你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孤苦无依的。”
说完,拓跋珪不禁流下两行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