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女子,自当以社稷为重。”太后淡淡地道,似乎不愿再深谈,轻轻拨弄佛珠,语气依旧平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平禛,你也是该为自己的婚事做打算了。”
陆凌凰心中微微一沉,却仍旧神色不变,轻笑着道:“臣女如今刚入朝堂,尚未立足,婚姻大事,怕是暂且无暇顾及。”
太后轻轻一笑,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未再多言。
陆凌凰微微一躬身,恭敬道:“太后若无别的吩咐,臣女便先行告退了。”
太后微微颔首,淡淡道:“去吧。”
陆凌凰再行一礼,转身缓步走出慈宁宫。刚踏出大殿,殿内焚香的气息便逐渐散去,冷冽的秋风拂面而来,让她的心绪稍稍清明。
她知道,太后并非随口一问。
她的婚事,怕是已经在太后的算计之中了。
“郡主,太后的意思是……”回寿康宫的路上,玉绸一路小跑,满脸忧色。
“想用一桩婚事捆住我,让我成为她手中的棋。”陆凌凰语气淡淡,步伐却快得让玉绸几乎跟不上,“这位太后娘娘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
她神色冷淡,眼底却透着一抹深思。
大裕女子成婚虽早,但大户人家十八九岁才议亲的也大有人在,更何况,太后将纯珧的婚事拖到了二十岁,不就是为了给她选一个对她最有利的助力?如今朝堂三方势力鼎立,太后稳坐后宫多年,一向不问政事,可如今竟亲自操持纯珧的婚事,怕是耐不住要出手了。
楚珩登基不过两年,便雷厉风行地推行新政,改革科举,鼓励寒门子弟入仕,狠狠动摇了士族的根基。这两年间,朝堂之上风起云涌,楚珩的这位皇叔,端王楚云廷尤为不满。从前,端王府门下的世族子弟几乎占据了朝堂的大半江山,如今寒门崛起,势力被削,他如何能甘心?而太后此番出手,显然不愿端王一家独大,更想为自己在朝堂之上多添一颗棋子——纯珧的婚事,正是她拉拢权臣的关键一步。
“太后挑了兵部尚书之子李宗伟。”陆凌凰轻哼一声,目光微微一沉,“李家虽然立场未明,可兵部素来是朝廷命脉之一。太后到底是想拉拢兵权,还是想牵制端王,还是……”她顿了一下,在寿康宫门口噤了声。
寿康宫内,午膳已备好,敏太妃见陆凌凰回来,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她喜欢的几道菜。玉绸在一旁伺候,见自家郡主脸色不太好,虽未多言,却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敏太妃轻抬袖口,替陆凌凰盛了一碗燕窝羹,语气温和:“才从慈宁宫出来?太后娘娘可有说什么?”
陆凌凰接过羹碗,冲敏太妃笑道:“无非是老生常谈,问我婚配之事。”
敏太妃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之色。
她轻轻叹息:“你也该想到,你回京之后便求了官职,如今成了皇帝新政的助力,她怎会不忌惮?既然拉拢不了你,便要用一桩婚事将你稳稳拴住。”
陆凌凰垂下眼睫,神色平静,似乎早已料到这一切。
她夹了一块玉露团,缓缓咬下一口,仿佛只是闲话家常一般道:“她让纯珧嫁给兵部尚书之子李宗伟,这位李公子如今在吏部行走,算是个有前途的。可就是苦了纯珧,贵为长公主,也无法自己择一位良婿。”
敏太妃听后,神色微微一顿,似是轻叹,又似是早已料到般淡然:“纯珧是太后的女儿,婚事岂能由自己做主?尤其是如今朝堂局势未稳,太后更是要小心筹谋。”
陆凌凰垂眸,淡淡道:“姨母说的是。”
敏太妃缓缓放下羹碗,看出凌凰情绪不高,便柔声道:“太后行事周密,你既已入朝为官,日后免不得要与她周旋。她今日问你婚配,未必只是随口一提。”
陆凌凰抬眸,目光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她既然愿意让我自己挑人,便是想看我如何应对。可惜——”她轻轻一笑,道:“我并不打算顺她的意。”
敏太妃看着她,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轻声叹道:“你心里有数便好。”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玉绸在一旁默默斟茶,时不时偷偷打量自家郡主的神色,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就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决定。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
“皇后娘娘差人传话,郡主若有空,可往仪瀛宫一叙。”
陆知辞——她的长姐,如今的大裕皇后。
自她记事起,陆知辞便已经嫁入了东宫。她六岁那年被接回毓枫郡,恰好同一年陆知辞嫁入东宫,二人从未真正见过面。待她年岁稍长,陆知辞更是深居宫闱,即便是皇帝登基,她也不过是她名义上的长姐,从未真正亲近过。
这些年来,赫王府的荣光不再,她的兄长在燕寒王麾下浴血厮杀,而陆知辞,已然成为这大裕皇后,稳坐后宫。
这位她从未真正了解过的姐姐,此刻却突然召见她。
陆凌凰轻轻放下筷子,缓缓道:“正好,我也该去见见这位素未谋面的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