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鹤军是大历的一面军旗。以一军之力,将世代侵边掠夺百姓的寮国彻底挡在国门之外,多年来无一败绩。
而顾维朗,少年成名,战功赫赫,亦是控鹤军的一面军旗。
如今突然怀疑控鹤军有内鬼,还是勾结寮国的内鬼,的确让人难以接受。
但此刻穆晴与顾维朗相对而立,她看见他的眼神中,除了几分气愤、几分焦虑,还有几分难以说清的沉痛。
穆晴接收了原身女帝的记忆,她懂得顾维朗眼中那沉沉灭灭的痛苦,应是源自于先太子案。
当年的先太子案如晴天霹雳,震惊朝野上下,也改变了大历的国运。
但案件发生时,穆晴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娇蛮公主,不是在深宫懒散,便是到皇家猎场狩猎、游玩,玩伴也都是些富贵闲人、无知纨绔,因而她对朝政之事一知半解,对此事实情也并不比坊间知得更多。
五年前,二皇子舅家律阳侯张阚突然发难,指控控鹤军勾结寮国。控鹤军乃先太子一手扶立起来的,太子自然奋力驳斥。
两人针锋相对,在朝中翻起巨大波澜,先帝命枢密院、兵部、刑部三司会审。又因太子兼领枢密院同知,为着公正,让太子暂交控鹤军兵权。
正在此案纷繁不休时,让人惊诧之事发生了。
在外办事的太子,突然在一天深夜,逾矩调动了京师附近的奉天军,前往京师。
二皇子此夜也带了冀北军逼近京师。
两军在金流谷相遇,打了起来,也不知是哪一方的火药引发了巨大的山崩,半座山峰倾斜而下,整个金流谷几乎生生被填平了。
而太子与二皇子竟双双殒命在谷底的乱石堆下。
偌大帝国的继承人、皇帝的唯二两个皇子,一夜之间竟都没了。这是大历历史上从未有过的震撼消息。
先皇次日一早听闻此事,当即倒地,不能起身视事。二皇子的生母张蓉张贵妃闻讯气急攻心,当场吐血。
穆晴当时还在京郊狩猎,等她闻讯赶回皇城,整个大历都变了天了。
为了查明缘故,三省三衙,乃至昆南、昆北、冀北几路的朝廷机构,全都被上上下下地翻了一遍又一遍,探事司每日忙得脚不沾地,枢密院枢密使焦头烂额,好几个年老大臣旧病复发,兵部和宗正寺的人也是换了一批又一批。
但即使如此,金流谷一案仍是众说纷纭,始终没有个定论。
有人说是张贵妃有意扶二皇子上位,让母家冀北军拥戴二皇子造反,太子收到密报,二皇子不肯到封地昆南就藩,联合冀北军计划入京逼供。太子无兵可用,只得逾矩调用奉天军。
有人说太子因控鹤军养寇自重、勾结外邦之时东窗事发,慌不择路逼宫造反,二皇子得知消息率军勤王而去的。
但太子党与二皇子党由来水火不容,双方都遍布各部衙门,如今群起对骂,反而搅得水面更乱,真相更是无从查起。
因穆晴是先帝唯一留下的骨血,还有人说这是穆晴的诡计,谋害两位哥哥从而获得皇位。
但穆晴当时年方十六,是一名张贵妃宫里一名宫人所生,那宫人生下她便难产去了。穆晴自小便被养在张贵妃名下。她虽仗着先帝唯一公主的地位,在宫中骄纵蛮横,却实实在在并无一点实权,整日只是玩闹惹事而已。
因而对她的指控并没有激起多大浪花。
但是,太子与二皇子势同水火、最后因争斗而同归于尽是事实。太子党的人仇恨二皇子与张贵妃,因穆晴养在张贵妃名下,一道连穆晴也恨上了。
如此吵吵嚷嚷了大半年,第二年夏,先帝还没等到群臣吵出一个结果,便宾天而去了。
临走时,特命张贵妃殉葬,把张贵妃也带走了。
而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便像天降馅饼一般,落在了十七岁的穆晴头上。
她还没做好任何准备,便被一群老臣推着登基了。
太子党和二皇子党,争执撕咬日久,各自都元气大伤,除了损兵折将,也没捡着任何好处。这一场乱斗,导致朝中官员青黄不接,无心理事。
控鹤军长期偏安昆北,只专心对外,从不搅合朝政,因而后来的朝中巨浪,反而对控鹤军波及不大。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群臣都知道,没了控鹤军,大历可能要面对寮国的铁骑,因而默契地并没有对它动手。
而控鹤军当年被控通敌之事,也因这滔天巨浪一般的金流谷事件被人搁置一旁,查不了清白,也没落实罪名,最后索性当做没人提起过,不了了之。
先太子案虽然仍未有定论,但对大多数人来说,已是陈年旧事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