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三步并作两步抢下台去，扶住那胖子，又是作揖打躬，又是送酒送菜的，求他不要再说了。

台上也匆匆收了表演，换成一队水袖飘飘的舞姬上台，转着圈儿献舞，吸引了看客的目光。

楼下这一阵风波过去，二楼雅间却死一般寂静。

穆晃频频地喝茶掩饰尴尬，眼睛却不住在僵住的穆晴、顾维朗、张泠脸上穿梭。

只有姚十娘看那胖子不说了，还有几分惋惜，回过头来天真问道：“陛下，他说的是真的？”

穆晴素喜姚十娘直肠子性格，也不恼，只点头道：“是真的。”

穆晴早已从原身女帝的记忆中回过神来了，那台上戏子装扮的，确有几分像伏虎军的副指挥使林睿。

而原身女帝，的确跟这少年将军有过一段婚约。

当时太子、二皇子的夺嫡之争还没进入白热化。林睿是先大长公主穆宜与固国公之孙，父亲是固国公世子，身份尊贵，又年少有为。其母与张贵妃是远房表姐妹，因而张贵妃早早地便替穆晴订了林睿做驸马。

二人已换了庚帖，只等穆晴满十八便出降。

姚十娘又定定看着张泠的眼睛好一会，迟疑道：“那后来怎么没有成婚呢？泠郎的眼睛也是丹凤眼，不会方才那人说的替身是……”

穆晃到嘴边的茶“噗”地一声喷出来。

张泠以手挡额，另一只手熟练地去捂十娘的嘴。

穆晴这才恍然，方才为何觉得台上戏子的眉眼有几分熟悉。原来这林睿、张泠、张承溪三人的双眼都是偏狭长的丹凤。

这原身女帝不会真的对林睿爱而不得吧？

她僵直着脖子偷偷去看顾维朗，只见顾维朗脸上不如何，桌子地下的手抓着那桌腿，都快抓出几道印子来了。

穆晴此时赶紧朗声回答：“自然不是。我与他的婚约四年前就作废了，大家都是好聚好散的，那里来的什么替身不替身。”

说完，便伸手去够桌下顾维朗的手，试图扒拉在手里。

姚十娘把张泠的手扒拉开：“那是为什么退婚了？”

穆晃见穆晴正忙着去跟顾维朗打眼神官司，只得清清嗓子道：“林将军身为宗室成员，又掌着伏虎军一半的兵权，按大历惯例，皇夫不可掌实权，以防外戚乱国……”

说到此处，穆晃方想起这顾维朗掌的兵权更大，手握控鹤、江南两军，若做了皇夫，朝中那群老臣还不把议事大殿的屋顶给掀翻了？

他低头喝水，不敢言语了。

姚十娘点头：“原来如此。那为什么……咦，泠郎你踩我脚做什么？”

穆晴赶快岔开话题：“十娘，这黑原的稻米倒是十分油润，你觉得是因为一年一熟的关系，还是因为土力较肥的关系？”

姚十娘一听说到农事，立马转移了注意力：“方才我就注意到了，陛下昨日说大寰那边的稻种是一年三熟，若是能将两种谷种比较，换着地方栽种栽种，或许可以搞清楚……”

两人正聊得入巷，楼下又是一阵喧哗。

原来是方才那胖子与同桌争执，又吵嚷起来，显然是醉了。店家忙去好生哄了他，请他到旁边的雅间歇息。

穆晃生怕他又嚷出什么来，很有眼力劲儿地想去关上雅间的窗户，却听楼下有人喊：“薛胖子，你又灌了黄汤在这里闹事，我可听说了，你方才编排我呢。”

他好奇探出头去，往楼下一瞧，眼睛瞪大了：“林……”

话说一半，他马上动手关窗，可惜已然迟了。姚十娘也闻声探出头去，又“嚯”了一声：“这小哥更俊。”

众人听她一说，往楼下看去，只见一人锦衣华服，玉带金冠，趁得一张脸面如傅粉、唇若点朱，一双丹凤眼顾盼神飞，果然比原先那戏子俊朗多了，也多了几分刚阳之气。

正是伏虎军左厢副指挥使，林睿。

穆晴的前未婚夫。

姚十娘一声赞叹，引得林睿往楼上撇了一眼。

穆晃手忙脚乱地关上窗户，又弯腰双手作了一个请的动作：“姚娘子，说起江南农学院，我还有几个要紧之事请教呢，咱们坐下好好聊一聊。”

穆晴松了一口气，桌底下正抓起顾维朗的手晃了晃，又听门外小二敲门道：“诸位客官，林将军给各位送了一道小店的招牌菜，想问问可否上来一见。”

穆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