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金起身走到床边的小柜前,拉开其中一层,明珠美玉,各色珍奇饰宝在烛光下流转生辉。
她拿出两件递给石榴和百合:“拿两件带着玩去。”
没等两人说话,继续说道。
“石榴再挑一件给芸娘带去。你平时被我支使的到处跑,也没空买东西,这个就算作你买给芸娘的。明天是春节,我放你们几天假,你将这封信带给芸娘。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你回家和姐姐过个春节。百合也是,这几天想去哪逛逛就去哪。”她又打开一层,取出三锭银子,“这个给芸娘,这两锭是给你们压岁的,你们这一年跟着我都辛苦了。”
见石榴要推辞,她故意板起脸来:“怎么,嫌我的银子烫手?”
百合早已笑嘻嘻接了银子和饰品:“帝姬给我的,我就接着,帝姬您放心,我以后保管一直把差事办得妥妥帖帖的。”
福金伸手敲她脑袋,也笑道:“这下你可说好了,拿了我的钱,可得替我好好办事。”
石榴仍是摆手拒绝。
“不不不,帝姬,您给我们姐妹的已经够多了!我姐姐铺子现在开得这么红火,全是靠您当初给的钱,平时我的月银也不少。您现在造火铳,本就余钱不多,我不能再多拿了。”
“拿着!”福金将银锭直接塞到她手中,烛光下,少女帝姬眉眼弯弯,“傻丫头,往后我要用你们的地方可多着呢!可不准跟我客气!”
石榴见状,只得接住银锭,不过怎么也不肯再拿珠宝首饰,直说这些首饰就算拿去给姐姐,姐姐也不肯带。福金一想也是有理,便作罢。
更漏声声,福金掩口打了个哈欠。两个丫头对视一眼,一个去铺床,一个去熄灯。
福金晚上睡觉,素来不爱她们在一旁伺候,总感觉有人在旁边慎得慌,从她第一天过来,就把两人都撵了回去。两个丫头起初还担心,如今倒也惯了,横竖殿外总有轮值的宫人,更何况,能睡在床上,谁又想睡在脚踏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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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宴会散罢,梁师成搀扶着微醺的赵佶步入玉英阁歇息。
阁中早已灯火通明,银丝炭火将室内烘得暖意融融,博山炉里龙涎香的青烟袅袅升起。
这座建在延福宫最高处的楼阁,是赵佶早年的得意之作。春日里登临可赏百花争艳,冬日则能俯瞰银装素裹。如今艮岳尚未竣工,赵佶只得委屈自己暂且在此将就。
不过此处离宣和画院颇近,他盘算着明日无事,正可以去看看新进的画作,也不知王希孟近日作了什么。
宫女们轻手轻脚地伺候官家洗漱更衣。待一切收拾停当,赵佶斜倚在矮榻上,几名侍女跪在榻前为他捶腿,梁师成垂手侍立一旁。
“你说,”赵佶赵佶闭目养神,慢悠悠开口,“那金国二皇子,要了火铳有什么用?”
梁师成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声色,佯装思索片刻道:“老奴观那二皇子言辞恳切,想必真如他所言,是为狩猎之用。”
赵佶微微睁眼睨了他一眼,忽而失笑:“你这老货,平日里看着精明,倒是个实心眼的。”
见梁师成故作茫然,又冷笑道:“蛮夷之辈,定是见火铳精良,想拿回去仿制。不过......”他轻蔑地摆摆手,“北地听说连像样的铁匠铺都没几个,给他们几支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还是拿回燕云十六州重要啊。”
梁师成暗松一口气。其实他与蔡攸、王黼当初也是这般考量,才放心将火铳图纸交予金人。
阁中静默片刻,赵佶突然问道:“童贯近日可有军报?”
“回官家,尚未收到。”
他蓦地睁眼,眉头紧锁:“区区浙东流寇,童贯拖延了半年未平,他究竟在干什么?!”语气中已透着不耐。
梁师成心中暗喜。童贯离京日久,圣眷果然渐衰。更兼大军在外,每日耗费钱粮无数,这半年来每次早朝听户部奏报粮饷开支时,官家脸色都不甚好看。
“这流寇凶悍,童节度使想必也是有心无力哪......”梁师成故作迟疑地为童贯开脱。
“凶悍?”赵佶冷笑打断,“当年西北羌人何等彪悍,他不也势如破竹?如今倒学会推诿了!”越说越恼,他一脚踢开正在揉腿的侍女,站起身:“传旨!再给他三个月期限,若还不能平定,朕就换人!”
梁师成强压喜色,恭敬应诺。这圣旨一去,童贯可就进退维谷了——胜则无功,败则有过。
想到此处,他低垂的眼帘下闪过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