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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重复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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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是一个明明很体贴却不够坦率的人。

“怎么不叫醒我。”

宫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星空疏淡,寥落几颗星子,忽明忽暗,零星点点。

龙吟移开了盖住宫玉眼睛的手掌,低头,认真地看了眼他眼睛底下的青黑,淡了不少,说了声:“没关系。”

“我可以明天早上回去。”

有时候不一定就能计划好一切,最后不要耽误事就好。

宫玉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伸手环住龙吟的腰,脑袋顺着大腿往里面再挪一点,直到高挺的鼻梁把腹部的软肉戳进去了一个小坑。这人刚睡醒,声音还带着点鼻音,声音也有哑意:“我现在带你回去。”

“来不及了。”龙吟伸手给宫玉揉了揉太阳穴,怕他头疼,说,“还有十分钟就要过十一点的门禁,不赶了。”

“那怎么办……”

“你说呢。”龙吟看着只顾着呼呼大睡的“罪魁祸首”,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单纯嘴欠,“我去找个酒店睡一晚。”

宫玉一听,不高兴了,不老实地捏了捏龙吟腰间的软肉:“去我家。”

龙吟是个不怕痒的,被宫玉捏了腰,也没有任何难受的感觉。

宫玉感觉到他没反应,委委屈屈地央求道:“答应我……”

“答应你,我去开车。”龙吟放下手,揉了下宫玉毛茸茸的后脑勺,“你刚醒,在后面醒醒神。”

“嗯……”

宫玉是个左撇子,按照习惯,车钥匙应该会放在左边的口袋里。他现在侧躺着,裤袋口露了出来,正好方便龙吟拿钥匙。

宫玉还困着,感觉到自己被人摸了大腿,做梦都没做过这么幸福的,高高兴兴地问:“你怎么摸我?”

“摸你?”龙吟拿到钥匙,闻言,力道不轻不重地薅了把狗头,“我还扇你巴掌呢。”

“起来,我去前面开车。”

宫玉老不乐意地坐了起来,又不真扇,就知道哄他。龙吟下了车,关上后门前,往宫玉的怀里塞了自己的书包,笑他:“抱它吧。”

“又没你舒服……”宫玉嘀嘀咕咕的,不敢真的大声说出来,就抱着龙吟的书包,把下巴搭在上面,不高兴地看着龙吟去前面坐。

龙吟点开中控屏,一看导航,才知道宫玉到底跑到哪里来了,无语地笑了:“杀人犯都没你会找埋尸地点。”

“我还嫌找得不够偏僻……”

宫玉现在能理解了,那种与世隔绝的“孤岛”的魅力究竟在哪里。

“……真给你修成‘世外高人’了。”

龙吟的理解,显然跟宫玉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宫玉这辆车的车型是高底盘的越野,龙吟考的是C1,开这车,比开自己的代步五菱,手脚要更放开一些。龙吟提高车速,提醒宫玉一声:“我顶着限速开,可能会不舒服。”

宫玉打了个哈欠,对龙吟的体贴特别受用,还是嘴硬地说:“我没那么弱。”

宫玉渐渐的清醒过来,有点无聊,抱着龙吟的书包,跟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狭长的眼型都好像要给他瞪圆了,还知道问一声:“我能看看吗?”

“看吧,里面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宫玉这会儿还不知道龙吟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他拉开书包链一看,里面除了一把伞和一小包手帕纸,就是他背去莲村的那个登山包。

登山包里面的道具都用没了,就剩下一个包和一套换洗衣服,这才能被龙吟塞进书包里。

“你知道我今天会来找你?”

宫玉又以为这是龙吟算无遗策的结果。

然而,龙吟却说:“我又不是全知全能。”

“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方便你来找我的时候能拿回去。”

龙吟没有冒昧地乱动别人东西的习惯。不过,不管重要与否,都应该好好地对待别人的东西。

宫玉垂下眼眸,看着陪了自己爬山涉水的一个背包,一直被人好好的带在身边,等着自己。

原来龙吟也有不知道的事。

怎么他也不怕重,去哪里都带着……

这样的人,如何能叫人不爱呢。

宫玉不止一次的问自己。

熟悉的小区,没去过的房子,这是龙吟第一次来宫玉的家。

令人意外,却又理当如此,宫玉家的装修,是龙吟最熟悉的风格。红木家具,只刷简单的白墙灰,墙上挂了几副字画,玻璃窗上还有红色的“福”字窗花,很温馨。

宫玉累的不轻,在车上补的觉显然是不够的,龙吟就让他先洗澡、睡觉。

宫玉进睡房拿衣服,把龙吟也扯进去了,把衣柜门都打开,任君挑选。

“我的衣服都在这儿,你随便穿。”

衣服和裤子不像内裤,布料只有一小块,可以洗干净了就立马吹干。

龙吟也没有穿别人衣服的不适感,挑起衣服来特别的认真,他做什么事都不随便。

衣柜里什么风格的衣服都有,跟宫玉的发型一样,接受过高级的审美指导。

外面,有人在摁门铃。

龙吟跟还在洗澡的宫玉说了声,看过门板上的猫眼,才给访客开了门。

门外的人,一只手自然垂落在身侧,另一只手抬起来,指间一直在转动着什么东西。

娴熟又灵活的动作,危险舔过他的指背,烈酒的味道,在他的身上萦绕。

亮光像是在他的指尖跃动,从尾指滚动到食指,循环往复。

冷光掠过深邃的眉眼,龙吟在开门的一瞬间就看清了,那是一把只伸出了平口刀的银色瑞士军刀。

在门外玩游戏的访客,是白境漾。

“晚上好,还没休息吗?”龙吟寒暄道。

白境漾完全没想到,来开门的人,会是龙吟。

在见到龙吟的那一刻,他手比脑子快,已经收好了瑞士军刀。

这人就站在别人的家门后,看起来完全没有一点不适应的模样,甚至,还替房子的主人出来招呼自己……看着真是刺眼极了。

白境漾的表情不变,似乎某些阴暗的心思没有腐蚀掉他的笑脸:“没有,你不在,我没这么早睡。”

这应该是一些暧昧不清的话,很显然,白境漾没意识到,龙吟同样不会听出来,关心地说:“你要自己注意,我不是闹钟,不能一直提醒你。”

白境漾笑了笑,没继续这个话题,又问他:“……你怎么来这了?”

很显然,龙吟是一位十分有分寸感的人。

发现了自己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他,就不会随意地邀请自己进屋,踏足别人的私人领地。

所以两人一直站在门口聊天。

白境漾又说:“我看见你给老安发信息说今晚不回来住,一开始还以为你是去咱爷奶那里,后面还是猜到了你会在这里。”

“我来找宫玉,赶不上门禁。”龙吟也问了一句白境漾,“你呢,出来玩?”

“是啊。”白境漾违心地说。

不是,根本就不是,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时不时能过来看看宫玉家的灯什么时候亮。

宫玉已经不在几天了,这人也到时候回来见龙吟。

因为谁都不会愿意被龙吟误会。

“你要来家里住吗,上次准备好的生活用品都还在。”

白境漾故意没说清楚是谁的家,他想看到龙吟下意识的就能联想到,这个“家”的概念联系着谁。

龙吟认真地想了想白境漾的提议,虽然这可以避免一些麻烦,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我要守着宫玉,他太累了,今晚会睡得比平时死,我怕他有什么事。”

“好……走了。”

“明天见。”

回到家,白境漾给自己灌了一整瓶冰水,脑子清醒了。

他知道自己不高兴,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高兴……他也不想让龙吟不高兴。

所以他后面没再说让龙吟纠结的话。

在白境漾走后,龙吟关上门,往屋里走了几步,看见宫玉背靠着转弯角的墙面,也不知道站在这里听了多久。

“洗完了?”

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聊天,龙吟没觉得宫玉现在类似“偷听”的举动有多么的不符合常理。当务之急,是洗澡、睡觉。

宫玉点了下头,发梢的水珠顺着动作,滴落在地面,晕开一点点湿意。

“睡前记得吹头发。”

宫玉就知道“哦”了一声,听话的就不是他了。

他头上顶了条毛巾,就不拿来擦头发,湿漉漉的额发坠下来,还挡了一点视线,也不管。

浴室门打开,宫玉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穿着墨绿色短袖和米黄色五分裤的龙吟一出现,亮眼得他眼睛都睁大了。

没别的,太可爱了。

短袖上的刺绣就像这个人一样,是清秀挺拔的竹。短裤也是,因为龙吟总是穿长裤,这样,会比平时少了一分正式感,慵懒风给了人一种居家的感觉。

宫玉在盯着龙吟的穿着打扮,龙吟也在看着宫玉还在滴水的头发,无语了,放狠话:“不吹干头发就别想睡觉。”

宫玉挠了下鼻尖,老实地接过龙吟拿来的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吹风机质量特别好,静音的,宫玉跟龙吟说话也不用吼,问他:“你怎么挑了这一套?”

他还以为龙吟这种性格的,会更喜欢黑白灰。

龙吟对衣服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就是衣柜里一堆潮牌和奢侈品服装,晃得他眼花,下意识就挑了两件布料摸起来最好、款式最素净的。

“布料?”宫玉想破脑子都学不会这种生活常识,“我对这方面没研究,衣服很多都是别人送的。”

很多长辈就喜欢给小辈买衣服,而且这还是一堆有钱的长辈,宫玉基本上没怎么为这个上过心。

要是需要自己买衣服,基本上都是商场的售货员推荐什么,他看着也顺眼,就买了。

而且他经常在景区打工,穿的最多的还得是道袍。

龙吟其实也差不多。以前要读书,就总是穿校服。回家干活,又是长衣长裤最好,一防蚊虫叮咬、二防茅草割伤。久而久之,他本人也是个没什么衣着审美的。

对自己是瞎了眼了,对别人倒是不瞎。

龙吟觉得在自己认识的所有人里面,白境漾是审美最好的那一个。

被龙吟高度肯定了审美的白境漾,现在正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发呆。

没听话早睡。

他抱的被子,还是龙吟那晚来他家的时候盖的,两人同样是盖的一张被子。

他回想起今天,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自己又不是龙吟的什么人,去哪里、做什么,他没有事事都跟自己报备的义务。

那把瑞士军刀,本来是拿来开红酒瓶的,结果脑子一热,就带出门了,还把木塞钻给摁回去,反而把平口刀伸出来了。

暴戾恣睢。

白境漾害怕龙吟会误会他。

犹豫再三,白境漾给龙吟发了条信息。

【镜子】:晚安。

【龙吟】:晚安。

白境漾看了眼被回复的信息,放心睡觉了。

第二天,白境漾只有一节课。

他没去找龙吟,自作主张的……顺着那个打错了的电话,约王轩超出来见一面。

“你是谁?”

王轩超现在不敢再小看任何一个年轻人了。

就像宫玉,一个普普通通的、来买东西的社会文员,谁知道他后面会把自己这一群人都一网打尽了呢。

高级饭店,包厢的保密性绝对做得好。

全铜白玉莲花大吊灯下,暖金色调的灯光,显出富丽堂皇的格调。

年轻男人坐在主位上,在透着金钱气息的世界里游刃有余,钱财赋予了他绝对的气势,他有话不怕直说:“我姓白,负责处理一桩陈年旧案。”

王轩超的一只手搭在了桌面上,手掌无意识地摩挲着用来铺桌子的金丝锦布,只一下,就不敢再摸了,怕手上的茧子会给人家摸坏了。

为了满足有钱的顾客,他做寿衣也会用到贵布,所以他识货,知道这桌布有多贵。

王轩超语带希冀地问:“你是哪一边的?”

害了他们一家的,就是有钱人。王轩超害怕这又是一个心怀不轨之徒,这可比姓葛那个开厂的暴发户强多了。

他还有一家老小,他已经没有精力再经历一场仇恨了。

“总归不是坏人。”白境漾没有站队,他只是想做一个好兄弟应该做的事。所以他的表情,和他的话,都很真诚,“我可以让你亲自报仇雪恨。然后,就让每个做错了事的人,都被绳之以法。”

“这就是我的目的。”

“也包括我?”王轩超一直都不认为自己是个清清白白的无辜之人,他从一开始就想得很清楚,报完仇,他就去自首。

“当然。”实话不怎么好听,但白境漾不喜欢玩虚与委蛇这一套。

王轩超不明白,这个全然陌生的人为什么要参与进这趟浑水,他不得不追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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