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唐国的传统,千秋节前后各衙署有个大休沐,一连休息十天,那些大官小吏得空携带着家眷采买游玩,一时街上摊贩林立,游人如织。
这其中,便有微服装作兄妹的太子和太子妃。
街市本来就挤了,北漪湖沿岸的平康坊前面更是挤得水泄不通。
今日虽是合家欢,却也不少自命风流的人物在平康坊流连,买佳人一笑。
玉离笙向来是哪有热闹往哪钻的。
正要往前冲,太子一把抓住她,笑道:“这地方不适合你。”
玉离笙左右瞧瞧,瞪大眼睛:“怎么不适合我,你看那么多人都去呢!”
“你再看看有没有女的?”
还真……没有。
不对!玉离笙侧着耳朵听着,那里面丝竹管弦,人声鼎沸,但也这么夹杂着女子的娇笑和说话声。
玉离笙明白了:“这里面都是青楼啊?”
段书斐点了点头,故意道:“你要是想去也可以,但是等一会表哥不舍得出来,你可不要催。”
“我也想去看看花魁呢,催你干什么!”
段书斐:“……”
平康坊里面要比外面热闹十倍!大家都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段书斐怕挤散了,一直拉着玉离笙。也有人毫不掩饰地打量这一对夫妻,眼里均是诧异。
段书斐十分威严地扫过去,那些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怕他,就差没上前问他怎么逛青楼还带着小娘子了。而且还是个如此俊俏的小娘子,这般朴素,也不比那些争妍斗艳的女子差。
太子有些后悔了,那些人缠在阿狸身上的眼光叫他十分不爽——到这里来消遣的,除了他跟陆太锋,还有几个正经人?
玉离笙不住地拿胳膊捅他:“殿……表哥你看……表哥你看!”
各家门前搭着高台,花魁头牌站立中央,使出浑身解数,力争为自家赢得更多的客人。
那位姐姐穿好少,那位姐姐腰好细,那位姐姐才艺一绝……
玉离笙看过一家,惊叹一句,捅一下太子。
段书斐没劲了:“这有什么好看的,走吧!”
“这还没好看的呢!你在……自己家里看得着吗你?”
她倒有兴致!
段书斐有心想拉着她回头,向后看去,好一个人潮汹涌,寸步难行!
这样只好一路走下去,从平康坊的东边门出来了。
突然,玉离笙停下了脚步。
走了一大半,见识了好多家别具特色的青楼,这家无疑是最有特色的!
只因为台上站着的,是男人;台下簇拥着的,是女人。
台上的男人宽肩窄腰长腿,痩却精神有力,穿的一身雪白衣衫,正打出一套漂亮的剑法,台子右侧,则放着笔墨纸砚,以及一壶酒。
再定睛去看容貌……
玉离笙呼吸一滞,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的太子。
太子人中龙凤,自然气度不凡;可台上人相貌极其俊俏,单论五官,竟然不比太子差什么!甚至因他举止轻浮,竟还要比太子灵动几分。
台上男子一套剑法行云流水,等停下来,脚步却有些虚浮,随手捞起酒壶,高高举起,倾泻而下。
原已有三分醉意!
太帅了!
他朝台下看去,眼神扫到哪里,哪里便一阵雷动!
西唐本民风开放,女子追男并不少见。但是男人卖艺献身,毕竟是少数。
这些贵妇小姐被台上人迷得七荤八素,直跺脚。
男子随手扔了酒壶,又挥毫泼墨,写得是本朝最为人追捧的狂草书,玉离笙不懂书法,只知道他舞剑也帅,写字也帅!
他回身时,也不知道是看向谁,调皮地眨了眨右眼。
玉离笙的胸膛像是被某种实物砸中,“砰”地跳了一声,她不由自主捧着胸口。
这边太子的脸色冷得跟冰块似的。
那媚眼分明是抛给阿狸的!他甚至感觉到,眼神扫过他时那种若有若无地挑衅。
玉离笙下意识地又去捅:“殿……表哥……”
段书斐及时截住她的胳膊,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三脚猫功夫再加上几个丑字……也好意思献丑!”
“啊?我怎么觉得挺好的呢?”
“你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男人是好是赖你分不清吗?”
“大家伙也都觉得好呀!”
段书斐正要说什么来反驳她,身边又爆发一阵欢呼,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那男子抽出自己的腰带,先是向众人递了递,像是送出某种礼物似的,底下的女人们立刻伸出手要去接。
段书斐“啪”一声,打下了玉离笙伸出一半的手。
男子撩拨够了,又拿回那腰带,缓缓地蒙在自己的眼睛上。
有人递上一把弓。
男人本是面对台下,接到弓后转身向左,左边有大树食摊,没有人。
他伸长手臂,缓缓拉弓。
“夺!”
箭尾颤动,箭尖准确无误地射中悬挂在大树上的一个葫芦,葫芦四分五裂!
玉离笙又是跺脚:“这可不是三脚猫功夫啊!”
切!
太子百思不得其解同时深感怀疑,难不成,自己苦等苦守的太子妃是个花痴?要不是自己样貌出众,她还不一定能看得上自己?
正在自我怀疑,台上人道:“今日献艺,不为献身……”
底下人一阵惋惜,劝告,起哄。
男子只好提高音量:“在下再次献艺,只为寻得有缘之人;如果有缘,便甘愿伺候左右,为仆为奴,任凭调遣,分文不取;若无缘,便是千金,在下也无福消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