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安帝去穿云关已经快两个月了,祈棠一心扑在张婕妤的事上,对外界的消息并不上心。她只听说雍安帝被围困,赵府里头除了赵意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外,其他一切照旧,她也未做他想。
这时,方青青从方姨娘处回来,刚踏进院子,便听到丁瑶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穿云关的事情。她快步走到桌边,坐到一旁,神情专注地听着,目光在丁瑶和赵恒间来回游移。
丁瑶说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祈棠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皱了皱眉,轻声问道:“瑶瑶,你说得清楚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恒摇了摇头,接过话头:“还是我来说吧。”他清了清嗓子,神情严肃起来,将事情原原本本地从头到尾重新说了一遍。
“北边传来战报,说雍安帝到穿云关才几天,就被基罗人设下圈套,围困在城内。离穿云关最近的锦州只有谢家三郎麾下两万余人兵马,而穿云关外的基罗人至少有数十万众。”
“穆景煜临危受命,纵马突围到锦州,与谢家三郎协同救驾。”赵恒的声音渐渐提高,口中满满的钦佩,“他带八百骑兵绕到基罗人后方,旌旗猎猎,胜券在握。不仅如此,他还私下与和亲多年的顺义长公主达成盟约,顺义长公主与基罗可汗上报基罗北方军情,争取了谢家三郎带来援军的时间。”
赵恒激动的仿佛亲眼见证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战事:“谢家援军到达穿云关后,基罗可汗方知被骗。我大齐男儿铁骨铮铮,大败基罗,基罗部队折损半数,灰溜溜地跑回了苍蓝江外。”
“穆景煜这次立了大功,等陛下回京,天大的恩裳等着他了。”赵恒满脸羡慕,语气却酸溜溜的,好似在遗憾自己为何没有这样的机会。他长叹道:“算算日子,陛下也快回京了。”
方青青听到这里,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手指不断地绞着衣角,轻声说道:“穆公子果然英勇,真是我朝的栋梁之才。”
祈棠看了方青青一眼,接着转头看向赵恒,语气平静:“穆景煜立下大功,也是他应得的。”
“是啊,他这次可是出尽了风头。不过,若是换了我,说不定也能做到。”赵恒有些不甘的撇了撇嘴。
丁瑶忍不住笑出声来,拍了拍赵恒的肩膀:“你就别酸了。”
端午刚过,雍安帝的天子轿撵在禁军的严密围护下,浩浩荡荡地驶向天启城门口。文武百官早已整齐列队在城门外,身着朝服,恭迎天子回朝。
烈日炎炎,炙热的阳光洒在城内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却挡不住百姓的热情。人们涌上街头,摩肩接踵,将宽阔的天枢大道挤得水泄不通。士兵们穿梭在人群中,手持长矛,有条不紊地挡出一条宽阔的通道,确保雍安帝的轿撵能够顺利通行。他们的神情严肃,目光如炬,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丁瑶得到消息早,前几日就在视野极佳的茶楼定好了包厢。一大清早,她便兴致勃勃地拖着祈棠和方青青来到茶楼等候。丁瑶兴奋地趴在窗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生怕错过任何细节。方青青显得有些拘谨,脸颊微红,双眼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祈棠则端坐一旁,神情默然,手中捧着一盏清茶,偶尔抿一小口。
“来了,来了,陛下回来了!”人群中爆发出激动的声音。三人凑到窗边,临街的窗户视野极佳,正好可以看到楼下禁军走过的情形。金漆轿辇缓缓碾过,雍安帝斜倚的沉香辇座以九层基罗鲛绡为衬,銮驾晃动发出细碎金玲声。轿辇四周垂下的帷幕随风轻扬,隐约可见雍安帝肥胖的身躯,面容被重重帷幕遮掩,看不真切。
“圣主踏破穿云关!”鸿胪寺卿站在城楼前,脖颈青筋暴起,声音洪亮激昂。禁军统领挥动着镶满于阗玉的旌节,阳光下,旌节上的玉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城楼垂下九百匹茜素红纱,宛如一道道红色的瀑布,从天而降。
人群的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撞碎在铺满红绸的御道上,回荡在整个天启城的上空。百姓们挥舞着手臂,脸上洋溢着激动,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苦难与不安都被天子的归来一扫而空。在人们的欢呼声中,雍安帝的轿撵缓缓朝天启宫方向前进。
丁瑶兴奋地拉着祈棠的手:“你看,陛下果然威风凛凛!”祈棠扯动嘴角,紧盯着前进的轿撵,拳头却不由的捏的更紧了。
轿撵两侧的禁军步伐沉稳,秩序井然,他们手握长矛,神情肃穆,紧随其后的是四位宫人,手持拂尘,步履轻盈,神情恭敬。再往后看,是四位英姿勃发的少年,他们跨着黑马,身着白甲,眉宇间透着少年特有的朝气与锐利。
祈棠的目光随着下方行进的队伍,停留在穆景煜身上。他垮下黑马雄壮,身披漆黑战甲,长枪斜挂于身侧,显得英挺威武。
盛夏的阳光如金色织锦般洒落,每一缕光线都仿佛携带着炽热的热情,几束光芒穿过树梢的缝隙,斑驳陆离地洒在他的脸上,俊美的侧脸流露出几分温和,更加引人注目。
前面的两位白甲少年不时回头与穆景煜交谈,不知说了些什么,他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模样与之前轻浮的神态如出一辙。祈棠垂下眼眸,轻哼一声,暗自嘀咕“轻浮”。
片刻后,她再次抬起眼眸,目光跟上下方的队伍。她的视线恰巧与穆景煜交汇,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时间也为之停滞。穆景煜的目光深邃专注,仿佛要将她的心思看穿。直到随着队伍前行,两人的视线被迫分离,穆景煜才率先将目光转向别处,打破了这份微妙的对视。
“穆景煜穿上黑甲,倒也人模狗样。”队伍已过,只能看到后面的尾巴,丁瑶依旧趴在窗台上,出口调侃:”以前怎么没发现,这霸王竟也生了一副好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