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兴。”雍安帝蹙眉掷了夜光杯,浑然不知三百里外,静王的铁骑正踏碎王纯大军最后的防线。
王纯的虎头湛金枪挑落第七面叛军旗时,江南行宫正上演着《霓裳羽衣曲》。舞姬腕间金铃响彻云霄,压过了沙盘推演的喊杀声。当最后一支精骑兵困死鹤鸣谷,雍安帝的九龙樽正盛着岭南鲜荔枝酿的冰露。
“报——粮道被截!”传令兵踉跄跪地时,天子醉眼乜斜着指他大笑:"这莽汉倒会凑趣,赏他一斛珍珠!”
王纯的头颅送抵江南那夜,行宫正在焚烧败絮充作的捷报烟花。雍安帝蹙眉瞥过木匣中怒目圆睁的王纯首级,锦靴尖嫌弃地踢了踢染血的须髯:“败军之将,也配污朕的眼?”转头却对镜试戴新得的翡翠额饰,“把这晦气东西扔去喂朕的猎犬。”
三日后诏书快马抵达京城,王纯贻误战机,王氏九族男丁斩于菜市口那日,血顺着青石板缝淌进御沟,染红了行宫新栽的睡莲。
百姓们无不恐惧,京城气氛越发沉重,若静王判军渡过淮江后,这天下又该如何呢?
有人传言静王仁慈,若能统治天下,百姓或将安居乐业;也有人担忧静王残暴,若得天下,必定生灵涂炭。乱世之中,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命运挣扎。这场战争带来了生离死别、悲欢离合。
雍安帝的龙靴碾过丹墀上,鎏金冕旒在他眉间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他斜倚龙椅,指尖懒懒拨弄着玉扳指,听着阶下此起彼伏的“万岁”声,忽地嗤笑出声。
“陛下,臣保举吏部侍郎赵意公子,京畿卫北军校尉赵恒出征。赵恒年轻有为,英勇果敢,兵法娴熟,且深得军心。若由他领兵,定能振奋士气,扭转败局。”
穆景煜出列:“臣保举吏部侍郎之子,京畿卫北军校尉赵恒。”他广袖带起的风掀开鎏金香炉盖,“英勇果敢,兵法娴熟更难得的是......”他直视御座,“北军三万玄甲军,皆愿与他同生共死。”
雍安帝的扳指“咔”地卡在骨节处。他倾身向前,冕旒珠串擦过鬓角:“哦?穆卿说的这位赵恒,朕倒是从未听过。赵意何在?”
缩在百官之后赵意官袍下的膝盖已渗出汗渍,听到雍安帝的声音,急忙上前,跪拜在高台下:“陛下,微臣在。”
“穆卿如此看重赵恒,你来说说,令郎如何?”雍安帝斜靠在龙椅上。
“犬子...犬子不过会些粗浅拳脚。”赵意喉结滚动,瞥见穆景煜袖中露出的半截云纹,“岂敢......”
“陛下明鉴。”穆景煜截断赵意话头,“三日前叛军已焚毁淮阳仓。此刻朝中老将,可还有人愿立军令状?”
殿内一片死寂,雍安帝的指甲划过龙椅。他忽然抓起案头捷报掷向穆景煜,“很好!”他抚掌大笑,眼底却凝着寒霜,“那就让赵家儿郎去会会叛逆——若败了......”
雍安帝手中的玉扳指“当啷”砸在赵意额前。
赵意匍匐在地,恍惚间听见穆景煜谢恩的声音传来,玄色袍角掠过他颤抖的手指。殿外忽起惊雷,闪电劈亮云纹砖上的蜿蜒,恍若静王铁骑踏破的疆域图。
残阳如血,赵恒劈开叛军旌旗时,喉间已尝到铁锈腥甜。他反手抹去溅在眉骨的污血,剑尖挑起地上一截断指—“儿郎们!取逆贼首级者赏千金!”嘶吼声淹没在战鼓轰鸣中,玄甲军如黑潮撞上叛军盾阵。
狼牙箭擦着赵恒耳际掠过,钉穿身后掌旗官的咽喉。他旋身斩断偷袭者的马腿,忽闻西南角传来玄甲军特有的鹧鸪哨——三短一长,是求援!
“是静王的赤羽骑!”副将扯着破锣嗓子嘶喊。赵恒抬眼望去,地平线腾起的烟尘里,猩红翎羽遮天蔽日。竟是双倍于己的敌军,重甲在暮色中泛着毒蛛般的幽蓝。
“结阵!”赵恒挥剑削去左臂箭簇,任血浸透护腕。残军拖着同袍尸身垒成肉墙,断矛折戟交错成棘。
“报——箭矢耗尽!”亲卫的哀嚎被马蹄踏碎。赵恒握紧龙鳞枪,枪柄缠的鲛绡早已被血浆黏在掌心。最后一支玄甲军被赤羽骑冲散的瞬间,西北天际突然炸响尺利国的狼头号角。
固洛王子银甲白马,手中丈八槊挑着静王嫡子的头颅。千骑墨云骑如银龙入海,马蹄踏地时震落枯叶。
赵恒大喜,长啸一声,龙鳞枪映出固洛轨迹。“东南角!”固洛忽然暴喝,长槊洞穿三名赤羽骑的咽喉。赵恒会意,剑锋如毒蛇吐信,直取叛军阵眼处的牛皮战鼓。
当最后一缕暮光被血月吞噬,赵恒踩着赤羽骑统帅的脊梁,剑锋抵住他后颈,“告诉静王...”他碾碎那人腕骨,“本将用三千俘虏给他备了场欢迎宴。”
固洛抛来酒囊,他瞥向龙鳞枪上流转的暗纹,马奶酒的酸涩冲淡了唇间血腥,“好枪法。”
赵恒仰头饮尽最后一口酒,望着押送俘虏的囚车蜿蜒如黑蛇。当即下令,将俘虏的静王叛军三千余人全部押送回京,彰显国威,震慑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