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郁离这一拳来得又急又猛,带着破空声朝慕容垂面门袭去,打人不打脸,仅此一招,原本淡然平静的慕容垂脸色一沉。
微微侧身避过,慕容垂擒住刘郁离手腕,卸去对方力道之后,将人当成木头整个抡起,朝着身后的大树用力一砸。
刘郁离借机扣住他的肩膀,顺势飞起,右脚凌空狠狠踢向慕容垂胸口。
慕容垂不闪不避,架起左臂横挡,从未感受过的巨大力道将他手肘震得骨头发麻,隐约间还有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嘶!”慕容垂倒吸一口气,纵横沙场几十年,第一次遇到单靠巨力就能与他持平之人,恼意化为战意,沸腾而起。一改之前的轻忽、不屑。
所有人看出这位鲜卑战神开始动真格的了,只见他右腿以不可以思议的角度甩出,直奔刘郁离下盘。
刘郁离足下一个用力,跃身避过,下一秒慕容垂的勾拳已经落到她的下巴,偏头躲避,刘郁离反应不可谓不灵敏,纵是如此依旧被拳风扫过,下颌处多了一道血痕。
疾退数步,鞋底在青石面上划出一道直线,刘郁离身形刚刚稳住,慕容垂的肘击已到面门。
身体向后弯曲,避过的同时,左腿向上一踢,扫向慕容垂咽喉,一击不成,刘郁离迅速弯曲右腿,一个顶击,膝盖骨撞断了慕容垂一根肋骨。
慕容垂啐出口中血沫,忽然矮身前进。刘郁离使出一招擒拿手扣向对方手腕,却落了空,慕容垂一记鹞子翻身,绕着刘郁离飞身旋转一周。
刘郁离身子像蛇一般弯曲,两条腿化身绳索牢牢绞住慕容垂腰腹,紧接着翻身压下。
慕容垂看出了她的意图,右膝盖顶在地上,一个借力当即就要强行扭转二人姿势。
不承想刘郁离早有防备,一招龙爪手径直锁向慕容垂咽喉。如此命脉岂能轻易落到敌人手中,慕容垂左臂再度横挡,龙爪手忽然转变目标,擒住慕容垂左手腕。
慕容垂忽然意识到他中计了,右手一个肘击想要逼迫刘郁离改变攻势,但对方强行硬接,同时将他之前早已骨裂的左臂一个翻转压在后腰。
刘郁离腹腔剧烈震荡,嘴角流出一丝血迹,左手却死死扣着慕容垂后颈。
这场比试来得莫名其妙,结果也是出人意料。
哪怕之前刘郁离要对阵朱序所有人都会认为她输定了。后来转而挑战一代战神慕容垂,更没人能想到她会赢。
一个个瞠目结舌,身子比一旁的柳树桩子还僵硬。
“慕容.......将军,你太久……没输了!”
刘郁离气喘吁吁的声音将众人从错愕中唤醒,白敏行长长喘出一口气,此时才意识到之前他一直忧心比试,尤其是最后一刻,呼吸都停了。
梁山伯走到刘郁离身旁,低声问道:“有没有受内伤?”
慕容垂的最后一击,刘郁离是硬接的,万一伤到心肺,不能随便移动。
刘郁离想要摇头,却发现浑身没有半分力气,喘着粗气吐出一个字,“没!”
梁山伯见他脸色苍白,额上大汗淋漓,便知比试过去,刘郁离提着的最后一口心气卸下,整个人脱力了。
蹲下身,小心翼翼将人扶起。
刘郁离喉头腥气阵阵上涌,却咬着牙,扬起嘴角。
随后,姚苌、吕光扶起趴在地上的慕容垂,只见他萎靡不振,静默无言,凄凉到像是狼王厮杀战失败后,被逐出狼群的旧王。
吕光低声安慰了一句,“那小道士一时侥幸,慕容将军要不是轻敌……”
似乎是意识到将军轻敌是大忌,输了就是输了,给自己找理由反而失了将军风度。
瞥到慕容垂花白的头发,脸颊堆积的皱纹,吕光想起一件更残忍的事,慕容垂今年已经五十六岁了,英雄迟暮。
对于一位将军而言,这个年龄早已过了巅峰。以后的日子,慕容垂的体力会一日不如一日,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刘郁离胜了,朱序先是欣喜不已,紧接着看到慕容垂失落如泥的样子,欢喜中又夹杂着沉闷,笑意越来越淡,最终被悲悯取代。
吕光能想到的事,他自然也想到了。
苻坚的目光长久停留在慕容垂花白的头发上,视线隐隐下移,瞥到自己手上半干半皱的皮肉,好似被放置了一年的橘子,早已失去刚从枝头摘下的鲜活。
窥到这一幕的慕容垂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晦涩的情绪,垂眸再睁开之际,那些阴云尽数散去,推开吕光、姚苌二人,缓缓走到苻坚面前。
“心在建康,身老长安。老夫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还没有亲眼看到陛下囊括四海,一统九州。”
苻坚嘴唇嚅动,想说一些安慰的话,但话到嘴边又消了音。
慕容垂袖中右手握紧,他意识到自己这一输,很可能令苻坚联想到自己。同样的年华老去,同样的壮志未酬。
一低头,解下腰间宝刀,走到刘郁离身旁,双手捧着宝刀,郑重道:“小道士,这把刀归你了。”
慕容垂的反应有些不对,刘郁离一时间拿不清他在打什么主意,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就在此时,慕容垂扭头朝着苻坚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喜从何来?苻坚不明所以,而慕容垂接下来的话令他从忧转喜,进而心花怒放,“罚晋在即,天赐猛将,此乃吉兆,不正说明陛下乃是天命所归吗?”
其余人诧异不已,完全没想到慕容垂竟能将此事与天象对应。
刘郁离忽然意识到慕容垂的筹谋,伸出欲接宝刀的手凝滞了,即将缩回之际,慕容垂径直把宝刀塞到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