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祉又拿起了木桶,眼见着文武还不回来,天笑抱着柱子一脸惨白。
应祉心头没由来地跳了又跳。
姚时,是在藏什么吗?
这一个念头爬上了应祉的心头,回想起此前进入到姚时房中的情景,竟然发现,从上船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姚时似乎没有吃过一口饭,就连床铺都还是整整齐齐的。
他不吃不喝不睡,是在做什么?现在碰上了这般恶劣的天气,他怎么还不肯出来……
姚时心思一动,既然姚时不肯出来,他就进去看看。
可是毁了这门似乎也不太好。
应祉拎着木桶,经过天笑,道:“我也去外面瞧瞧,你扶住了,小心!”
天笑点了点头。
应祉脚步轻点,拉了一条船上用来稳固船员身形的绳索,刚出船舱就见文武正在船长身边,扎着马步帮着船长稳住船舵。
其他船员也都并不惊慌失措,有条不紊地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风暴。
见到他们如此,应祉心中又松了几口气,看起来情况并没有太遭。
应祉拉着绳索,来到船尾,姚时的房中有一窗子,通过船尾正能跃入其中。只是现在天气恶劣,应祉稍有不慎,恐怕会掉入这波涛之中。
但应祉下定了决心,他倒要验证一番,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
只见应祉身上绑好接连船体的绳索,而后在船尾围栏上一跃,脚步轻点,轻功运用到极致,飘飘摇摇地就如一片落下的秋叶,掉入那扇紧闭的窗扉。
惊雷掩盖着窗扉被撞破的声音,应祉的瘦弱身体挤进姚时的房间,应祉满身湿透,姚时的房间里竟也无一丝光亮。
“谁!”姚时的声音低沉,在背景的狂风暴雨中显得那么微弱。
“是我!我看看你怎么回事!”应祉解开身上的绳索,一脚踏在冰凉的江水中,他这才发现,姚时房中的水竟也有脚踝那么深。
“我无恙,无须担心。”姚时语气寻常,似乎这满江风雨并不能撼动他分毫。可是应祉却在他的声音中察觉到一丝丝颤抖。
应祉欲靠近,姚时低喝:“你可以出去了!”
他怎么了?
此时破碎的窗涌进无数江水雨水,天空中骤然划过的惊雷,照亮了幽暗的房间。
应祉借着惊雷的光亮,竟在看到了不远处,水落在姚时脸上,凝成了白霜,而白霜之下竟是一层似有若无的白色鳞片。姚时连忙擦掉脸上的水迹,那白霜似幻象一般,瞬间消失不见。
一个巨浪袭来,船体剧烈摇晃,江水从船窗溅了进来。姚时身形不稳,一个趔趄间,不得不扶住一旁,却因此露出了惨白毫无血色的手,此时的手上也覆盖着白色的鳞片。
而此时,被打破的瓷片在船舱震荡中成了锋利又危险的存在,随着船身再次摇摆,那瓷片竟直直划向姚时。
应祉注意到姚时的异样,而姚时却似乎根本不希望自己这幅模样被人看到,极力地想要把自己藏进黑暗里。
只见应祉脚步轻点,在姚时想要逃避时,替他一把拦住划向他的利刃。
而在此时的船舱中,两个人也因此滚成一团,跌进已经湿透的床铺上。
姚时冰凉的身体让应祉狠狠地打了个冷颤,而姚时闻见了血腥之味,一眼看到了应祉流血的手。
“都说了不必管我!”姚时隐隐声音冷寒,却一把抓住了应祉流血的手,把那割破他手的瓷片,扔出窗外。
“你怎么这么凉,像是冰块一样……”应祉的目光紧紧盯着姚时,目光中满是探寻。
姚时紧咬着牙关,故作嚣张却来遮掩自己的胆怯。
姚时的体温低于常人太多,就仿佛是一块从冰柜里拿出的冻肉,而姚时自己却没有太多的异样,他还好好的。
“我允许你现在离开,不然的话,我——”姚时故作凶悍地开口。
“你冷吗?”应祉伸手摸向姚时的额头。
姚时的身体一僵,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不冷。”
应祉掌心的血混合着雨水江水流向姚时,在姚时冰凉的身体上缓慢流下,所过之处,显出一层藏着七彩斑斓的雪白鳞片,而不等它们继续向下,就被过低的温度冰冻成霜。
姚时低垂着眼眸,与应祉近在咫尺之间,如此距离,应祉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也感受到他冰凉入骨的体温,可他看着他的模样竟看得痴了。
在飘摇的风雨之中,冷利的光从天际划过,映着姚时如刀刻斧凿般绝美的脸,他眼中的眸光随着雷影亮而复灭,将他仿佛宝石般的眼瞳照亮。而每一滴雨水落到他身上,都会显出一丝如同神光的涟漪。
姚时俊美得确实不像是人……
而他的身体更是在向应祉诉说着一个他从未想过的真相。
“我……我的身体异于常人。”姚时低声道。
应祉闻声,回过神来,看着姚时脸上的冰碴,还有那冰碴之下的瑰丽。如此情况,必然不是普通常人。
可,那又怎样呢,他还是他。
“你是因为江水的缘故才?”应祉联想起姚时自从上船后的种种,不由得才知晓姚时避忌着他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桃花仙筑那日的事情……
可也不对啊,他记得他好像曾经带小石榴在哪条河里洗过澡,那时候怎么不见这种奇异……
难道是因为这别仙江的水不同?
姚时有些意外,没想到应祉会不因他的奇特而惊呼,反而是如此平静的反应。平静到仿佛只是问他想要吃什么那么简单。
“你不意外?不害怕,不觉得我是异类?”姚时开口道。
【那人名唤姚时,字露华,不知来处,只知他为到洛国皇宫的天水书院求学而来。
露华本意露水、月光。这两样都是不能在青天白日里招摇的物件,可又那么偏偏,他叫露华,就像是他偏要在清风朗日里活过那么一回一样。】
应祉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姚时才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但若说异类,他自己才算是真正的异类吧,这里是因小说而存在,离奇又有什么奇怪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有什么!”应祉道。
“你……”姚时幽幽道。
“所以你才不露面,并非是……不想理我……”应祉低喃。
原来如此。
“所以你不太能晒阳光,也是因为体质特殊吗?”应祉又问。
姚时一愣,这刘晚居然观察也这般入微,毕竟这件事他已经隐藏的很好了,现在他虽不能长时间在阳光下暴晒,但随便走走还是无恙的……
难道是因为自己经常撑伞的缘故?
就在这个时候,天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大人,你在屋里没事吧……”
“别废话了,这水已经这么深了,再不把大人叫出来,一会儿可不好办!”文武的大嗓门说道,文武的话音未落,就听“哐当”一声,文武的长刀就砍开了姚时的房门。
姚时脸色难看,应祉见到姚时这个反应,已经猜到文武和天笑并不知晓他身上的隐秘,只见应祉一把扯过一旁被褥,将姚时裹在了被褥里。
当文武和天笑夺门而入时,正见应祉把姚时放倒在床。
而屋中的血腥味让文武瞬间暴怒:“好你个刘晚,竟趁我们不在伤我家大人!纳命来!”文武拔刀而出,直砍应祉。
“你冷静一下!”应祉连忙躲闪。
“文武!”姚时的声音从被子中传出:“我没事!”
文武举刀的手一停,就见姚时摆了摆手,哑声道:“我身子不适,幸有刘兄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