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人。”萧陌珩下了马车,温声说道。
卫长青扫了眼萧陌珩身后的马车:“萧大人怎这时才进城?”
萧陌珩轻笑了几声,而后云淡风轻道:“萧某去往何处,还要向卫大人报告吗?”
卫长青冰冷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却似涌起了一股暗流:“自是不用,萧大人何故如此疾言厉色?”
“卫大人怎如此敏感,在下往日与你说话,口吻不便是这般?”
“卫大人,萧大人的马车已经查过了,并无异常。”一小兵向卫长青小声提醒道。
“卫大人若是不信,自是可以亲去探查。只是萧某为太子少师,卫大人无故二搜萧某马车,怕是并未将东宫和陛下放在眼里。”萧陌珩往身侧走了一步,让开一条路。
卫长青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庞此刻线条更加锋利,嘴角弯起一道极浅的弧度:“萧大人多心了,卫某只是担忧萧大人安危。既然无事,那在下就不多叨扰了。”
萧陌珩朝他客气一笑,便上了马车。透过车帘,卫长青朝里看了一眼,空无一人。
但其实楚杉辞正蜷缩在车帘后,所谓灯下黑,恐怕便是如此。她现在裙衫不整,发鬓散乱,甚至还穿着萧陌珩的外袍,若是教卫长青发现,便就是万劫不复了。
“萧大人,先别回宫,宫防怕是没这么好过。”楚杉辞心有余悸,担忧地强调道。萧陌珩点了点头,并未作答。
楚杉辞凝了他一眼。也是,他如此谨慎之人,怎会不知这一点。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生怕自己如今这一番模样被旁人瞧见。
似乎自从来到晋国、遇见萧陌珩后,她比之前胆大了许多。
楚杉辞跟随着萧陌珩进了府,府中皆是男丁。她走上前问道:“萧大人,你府中没有女眷吗?”
“没有。”
楚杉辞闪过诧异之色,她犹疑着开口:“那上次你府中尚有女子衣裙,且恰好和我身形。原是萧大人专门为我准备的?”
萧陌珩提步迈入室内,他靠近了楚杉辞几步,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永宁公主,对在下的生活便如此好奇吗?”
楚杉辞闻言一愣,莞尔一笑道:“是永宁冒昧了。”她抵住萧陌珩胸口的手指往后推。
但萧陌珩反手抓住了楚杉辞的手:“公主,这是第二次进萧某内室。若我不对公主做什么,似是不大好。”
他声线清润,说话时语速不急不缓,温柔至极。若不是楚杉辞知晓萧陌珩的秉性,怕是要被这副表象蒙骗。
萧陌珩低眸,她平静的眼底能瞧见微微的慌乱,甚至还隐藏着星点绝望。
楚杉辞以进为退地缓缓上前,说道:“萧大人想对本公主做什么?”
萧陌珩蓦地清明过来,一把推开楚杉辞,耳根通红,他定了定神色:“公主请自重。”
楚杉辞猝不及防地撞到了门板上,因吃痛而轻哼了一身。随后她低低笑了几声,笑声清脆。果然,萧陌珩如她所猜测的那样,只是逞嘴上功夫,实际上既不近女色,又不通风月。
“公主笑什么?”萧陌珩面容一半隐藏在了黑暗之中,晦涩不清的神情,愈加强势的侵略感。
楚杉辞暗道不妙,过犹不及,便不应该笑。如此这般,反而挑弄了萧陌珩的自尊心。
但萧陌珩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身走了。“永宁公主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回宫。”待他再回来时,手上多了套衣裙,桃夭粉。
楚杉辞接过衣裙,她眼眸微阔,眸底划过一丝惊讶:“萧大人似乎很喜欢桃夭粉。”
“我记得初见公主时,公主便是一袭桃夭粉。这颜色很衬你。”萧陌珩神色陌然,想了会儿后淡淡开口。
“那萧大人呢,你喜欢的颜色是月牙白吗?”
他摇了摇头,眸中深处似有黯然闪过:“并不,我喜欢玄色。”
楚杉辞问出口后,本不期许着萧陌珩的认真回答。如今听到这个回答,她却觉得萧陌珩平静的话语中含着深深的落寞。
为什么喜欢玄色,是因为玄色可以遮盖住伤口吗?然而这句话,楚杉辞并没有问出口。
“水已经备好了,公主可以去屏风后沐浴一番,再换上衣服。放心,萧某不会趁人之危。”萧陌珩见楚杉辞的为难,又补充了一句。
楚杉辞将头发上的簪钗、发包取下,只用一根簪子将头发盘绕住,便往浴桶而去。水汽氤氲中,她感觉昏昏沉沉的,一切似乎都脱离了掌控。
“皇姐,那名男子与你是何关系?”楚廷玉的声音忽地浮现在耳边。楚杉辞原本迷蒙的双眼顷刻清明。
也许,趁所陷未深,尚可脱身。
过了会儿,楚杉辞出来了。她一袭桃夭粉广袖襦裙,立于窗前,青丝披散,除此之外别无修饰。
萧陌珩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便继续提笔在纸上写着字,一时间寂静无比,只有毛笔划过纸面的簌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