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辑宁扣于怀钰腰间的五指施力一捏,怀钰猝然低哼。
怀钰仰颈,被他灼灼眸光盯得脊骨发颤,手下动作蓦地加重,也不答记不记得,“合该你疼。”
素性乖张,最擅作弄,她早该发现他惯会如此。
若非此毒容易危及性命,她才不要管他。
怀钰提及:“许媛嬿进宫陪我小住,是真的么?你不是故意诓我的吧?”
宋辑宁轻“嗯”一声,矜贵的面容蓄着温煦笑意,暗暗享受着她给他敷药,疼痛什么的早已不复存在。
怀钰伸手将系布取过解开,抬起他的手放在他掌心,“余下的,你自己系,我不会弄。”语毕不再理会他,掠水游得离他远远的,徒留漾开的层层涟漪。
宋辑宁未再继续谑弄她,离了汤泉徐步转去屏风后,待擦净更衣毕,低声叮嘱秦嬷嬷:“着人温好甜酒酿,阿钰等会儿许会用些,待她入睡前,须得见她将补身的汤药饮尽。”
秦嬷嬷恭敬道:“诺。”
邹荣眉梢堆满笑意,趋步跟随宋辑宁身后,此次的赏赐定是不会少的。
步履声渐行渐远,听闻阖门声响,怀钰长吁郁气,绷紧的肩脊卸了力道,眉心却仍蹙拢,恼怒地不停拍打水面。
怎的偏让宋辑宁看见了那话本,愈想愈觉羞愤难当,却也愈想愈觉蹊跷。
红竹称那话本是少陵王妃喜阅的,可她记得纪媛嬿素日喜好与她相似,断无喜阅话本之理,思及此处疑云暗生,明面由红竹经手,宋辑宁怎会知晓是纪媛嬿。
片刻后,怀钰匆匆至小榻前换衣,这才发现两件衣裳皆是依她的身形裁制,只是纹样有别。
急忙往寝殿赶,怀钰见攒盒旁端端正正的放着话本,果不其然,她未及反应,未想到这茬,宋辑宁已是先起疑心。
怀钰实是看不出话本内容的所以然来,横竖宋辑宁已允诺送纪媛嬿入宫,还是到时她亲询纪媛嬿为好。
怀钰执匙搅动甜酒酿,入口却觉食之无味。
那年大雪,封途碍马,他们一行人在回边城的路途上耽搁数日,行囊内可食之物当时只余些许浊醪与山薯,最初她嫌的不行,结果宋辑宁以雪水熬煮二物,竟得清馥甘美之味,回边城后兵士依样烹煮,滋味却如何也与宋辑宁的不同。
所以今日这甜酒酿,是他亲自熬煮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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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钰偶有贪眠,寒食将近,早早便被殿外窸窣声响扰了清梦,揉了揉惺忪睡眸。
秦嬷嬷见怀钰蹙眉而出,急忙递眼色给凌翠,须臾外袍已覆于怀钰肩头。
红竹趋前,“内府总管说,将至寒食节,需在御苑及柳漾湖畔架设秋千,但倾瑶台的,是陛下特意命他们来架设的。”
自怀钰申饬红竹擅离,红竹数日来皆是寸步不离,那日实是,秦嬷嬷与凌翠强拽她衣袖出殿。
“秋千何用?我不喜此物。”自幼鲜有嬉游之乐,怀钰回身往寝殿走,“让他们悄声些。”
近些时日,宋辑宁每日皆来陪她用膳,她再未出现过腹痛之症,唯独不敢毒害宋辑宁,是宫内之人罢。
后宫嫔妃?亦或者倾瑶台的宫人?可倾瑶台能近她身的无非就那寥寥数人……
怀钰实是困倦,没有精力再去仔细分辨,细想疑窦。
待怀钰再醒来,便见秦嬷嬷端来一小碟点心。
秦嬷嬷笑道:“娘娘醒了?陛下命膳房送了栆饼来,说是取枣补血之效。”
怀钰手臂撑着起身,不免轻叹,“且搁桌上罢,你出去候着。”自打那日昏厥之后,宋辑宁便命膳房日日送来滋补食膳,她只觉反胃,连腰寸都渐宽,衣裳穿着都紧了些。
红竹见怀钰满脸忧愁,疑惑问道:“主子怎的了?”
怀钰指节轻抵额间揉了揉,略有疲惫,“我在思忖,有些事,是否当真是我多心。”可自幼时起,种种境况根本不容她放下戒惕心。
“主子宽心,万事留心总是以防万一的。”红竹将清茶端给怀钰润喉,“邹公公今晨来了一趟,寒食节那日王妃会入宫,待内宴结束,陛下会命少陵王妃留下陪您。”
怀钰接过茶盏,暗忖待她得以逃脱,会将自由身还给红竹,赠金足够红竹余生,到底忠心一场,她自当厚酬以报。
怀钰看向手中的话本,前日已阅毕,偏生放不下心中疑虑,心中焦灼,反复翻阅,此刻再看结局那段题诗。
东眺平芜曙色分,郊边垂杨拂朝云。
相逢客遇春风里,见此佳人意自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