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扶卿平静地转回目光,却见一杯酒伸到自己面前。
顾殷久举着酒杯,挤眉弄眼:“这位公子,不知今夜可否赏脸,与在下共饮一杯?”
他掐着嗓子腔调油滑,十足的调侃意味。
苏扶卿瞪了他一眼,伸手取过酒杯,一饮而尽。
顾殷久不急不缓道:“哎呀呀,苏公子居然有意中人了啊,那怎的出来这么久,也不见你给人家写信?岂非让深闺空虚寂寞?”
苏扶卿:“没有必要。”
顾殷久:“苏公子,你这‘没有必要’四字,是意味着无需写信,还是无需在意那位姑娘的感受?那姑娘若是知道了你在这里饮酒作乐,岂不是要心生怨恨?”
苏扶卿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不会,有时候,保持一定的距离,也是为了更好地守护。”
顾殷久一愣,本以为苏扶卿会不理会他的调笑,未想对方却认真回答了。他仰头饮下一口酒,笑道:“何苦来哉?我倒觉得真心喜欢便坦诚相对,方是正道。”
另一边的老板娘在众人的吆喝声中灌下一大坛烧刀子。
顾殷久大惊:“老板娘,喝这么猛?”
“这不算什么,我们大漠儿女,都要这般大碗喝酒的!没见过?看来你们都是不禁喝的!”老板娘豪迈地抹去嘴边酒水,不在意地笑道。
“谁说的?来!今日让你开开眼界!”顾殷久哪里肯示弱,同她连碰了三大碗,决一胜负。
这大漠的酒又干又烈,三碗下肚,顾殷久便栽进醉汉堆里。
顾殷久人来疯,与这帮粗汉滚作一团,他们这帮猛汉都醉得伏在桌上,最后竟只有那老板娘还撑得住。
迷迷糊糊间,顾殷久感觉有人轻轻扶起他,以为又要拉着他喝酒,他顺势勾住那人脖颈,“来,满上满上,今天不醉不散!”
“刚才游欢方士那故事的后续,我来给你们讲!”
周围几个醉汉道:“后续是什么?你怎么知道?”
方才那说书的也喝得烂醉,偏还硬撑着举起手嘿嘿道:“我告诉你们结局吧!嗝……其实非也非也,那方士并非不喜女子,且不说那红衣圣女了,琴雅公子,还有那众星捧月的,那叫谁来着……嗝玉面郎君的,也与那游欢方士有一腿!他在方士危难之时以身相救,寂寞之时把酒言欢,这又是一段露水情缘。”
老板娘疑惑:“哎呀,怎么又多了个人?什么郎什么君?”
说书的趴在椅子上道:“玉面郎君,带着面具,不知姓甚名甚,姑且这么叫他。”
顾殷久轻笑一声:“带着面具又怎知他好看?若是掀了面具却是猪头脸,那可就大不妙了!”
周围人哈哈大笑:“是啊,瞧不见的一律当猪头三!”
说书的顿时不悦,脸上一阵涨红,捶桌嘶喊:“俗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那少年虽瞧不见容貌,但其风采却不是一面具足以掩盖的!”
“且说他两头次见面,便是游欢方士遭人陷害,心际烦乱,只愿以酒消愁。他醉了酒,本是出去吹冷风醒神,却见那人立于庭院之中,雪梅之下,不免心念一动。”
老板娘笑道:“这哪是醉了,分明是一分酒醉,十分心醉。”
说书的喝得烂醉,趴在桌子上:“是啊,这叫什么?这就叫男女通吃嘿嘿……最后那方士携了红衣圣女和一众男宠,左拥右抱,当了一方之主。”
他摇晃着脑袋,一面唱起了十八摸,哥哥妹妹什么的混乱一通,引得一阵粗野笑声。
顾殷久踹翻条凳,笑骂道:“你他娘的少意淫,哪里听来的下三流版本?”
说书人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却依旧嬉皮笑脸,众人见状,笑声更盛。
顾殷久灌下口酒,又搂着扶着他的那人笑道:“那时红衣圣女方才十四五岁,正是个天真浪漫的年纪,哪里懂什么情爱之事,无非是出壳雏鸟头次受到了保护,便心生依赖而已。游欢方士无奈,便携其一块上路。”
“方士携了药回去,救了众人性命,自觉无上荣光。可惜人这一得意,就把自己当回事,老想着出风头。”
顾殷久道:“误打误撞下,至高秘籍为游欢方士所得,众人眼红心热,却又不敢明抢,只得心中鬼胎百出,蠢蠢欲动。”
“此时疫病再起,所有人皆言红衣圣女与大漠异族一道,皆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定是她下的毒,便要拿她去问。”
有人道:“这叫引蛇出洞。”
“是了,可即便知道,也不得不去,可惜无力回天,方士眼睁睁看着圣女气息奄奄,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被人抓住打了个半死。最后他失去毕生功力,就自杀了。”
顾殷久说完,周遭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