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大着舌头道:“不对,你说的不对,我们听书可从没听过这样的结局……”
“方士这么厉害,哪里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如果真是这样,我虽不及游欢方士有本领,却比他有出息,至少好死不如赖活着。”
摇摇晃晃,忽然脚下一绊,竟要摔倒。眼见着自己即将跌个狗吃屎,却被一双温凉的手稳稳扶住。
顾殷久醉眼朦胧,睁大眼睛想看清楚满前人的模样,可那面容却是影子似的瞧不清楚,只知是个美人。
他心道: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子?
顾殷久咧嘴笑道:“嘿嘿,多谢这位善良的嗝……仙子。”
他说完这句话后,周围又响起一阵笑声。
“你说的也没错!的确是个‘仙子’!”
“哦,是苏公子啊,不好意思。”
顾殷久清醒了一瞬,也笑了,继续道:“所以啊,这游欢方士是个十足的废物,救人不成,最后连累圣女,连累至亲,一道入了地狱。”
脑海中的酒意作祟,思绪愈发混沌。
喝了一口烈酒,喉间仿佛被刀子划过。
朦胧间只听老板娘笑道:“我还道你厉害,不过几口烧刀子,就叫你辣出眼泪。”
身骑白马红衣少女向他奔来,长发用彩绳挽起,高高的马尾上系着一只闪闪发光的金铃铛。
她裙角翻飞,驰骋于辽阔的黄沙之上,“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响彻整片大漠。
可最后,奄奄一息的少女眼角落下一滴泪,问他:“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他搂着她,轻拍她的肩膀,“有我在,你不会死。”
“我听说死在哪,魂魄就生生世世都留在那了,我不想留留在这儿,你把我的尸体带回大漠吧……”
顾殷久对扶着自己的人轻声道:“你知道我答应过她什么吗?”
说罢,也不顾对方回答了什么径直道:“我与梦中的小小姑娘说,我说我会带她看高山,看流水看花,会带她回大漠。”
“然后呢?”
“然后……她死在了要回大漠的那一日。“
扶着他的人不说话,只是叹口气,指尖在他眼角处轻柔一抹。
那人看着他道:“别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一直以为,这双眼睛对他总是充满了厌嫌与不耐,可如今一对视,其实并非如此,那黝黑的瞳仁里清晰地映着他,还有些不同的东西。
可惜没等顾殷久仔细瞧,身子里的浑噩一下翻涌起来,什么都来不及顾了。
他浑身燥热,正欲脱了上身衣裳,却被人一手按住。
“干嘛呢,热!”
顾殷久不耐,几番挣扎,按着他的人也吃不消了,两人一同倒在地上,抱了个满怀。
好在那人身上的衣裳滑滑凉凉,很是舒适,顾殷久硬是一头扎在他身上,只当寻了个舒服的窝儿,倒头就睡。
由于宿醉,顾殷久第二日午时才起,脑中依然飘飘然,脚下仿若踏着云雾。
虽然他昨夜酒喝多了,却也不是毫无意识。迷糊中只记得自己分明是与那帮醉汉一起倒在地上睡的。
昨晚大家都醉得差不多了,不会是老板娘送他回去的吧?
苏扶卿这厮一向恨不得离他远远的,顾殷久直接将他排除在外。
想起那老板娘娇小的个子,却要扶着这么多醉鬼回房,不由得心怀歉意。
草草洗漱过后,他下楼寻了碗粥来填肚。顾殷久揉着太阳穴,随口问道:“昨日喝多了,是谁带我回的房?”
对面的苏扶卿不知为何,眼下也有淡淡的青黑色,他端了茶,垂下眼帘,缓缓饮下后方道:“你自己回的。”
顾殷久喝了口白粥,把手抵在桌上撑着头按太阳穴,努力回忆:“不对啊,我明明记得有人扶着我,好像我还撒酒疯搂着人不放来着。”
又不甘心地问站在旁边的萧暮雨,“是你扶的不?”
萧暮雨却是低下头,盯着自个儿脚尖道:“李公子自己回的。”
顾殷久暗自可惜,心道看来是睡糊涂了,昨夜哪里有什么长发如雪,眼波流转的温柔仙子。
若是下次能再梦一次就好了。
只好道:“那就好,我担心若是那老板娘拉的,万一我酒后失态可就不好了,那大哥得劈了我。”
吃罢饭,便也到了出发的时辰,萧暮雨这次却是没跟着。
顾殷久骑在驴上,看向苏扶卿,问道:“怎么不带小木鱼了?他一个人呆这儿得多无聊啊。”
萧暮雨咬着牙道:“……多谢李公子挂念,属下还有其他事情,就不跟着去了。”
若不是打不过,他绝对将这人打成真正的木鱼。
*
大漠领主沙鹰的老家乃是一片绿洲,触目所及皆是黄沙莽莽,唯独这里,翠绿植物环绕,湖泊如镜,波光粼粼。
顾殷久心道如若大漠皆是这番风景,倒可不必石上刻花了。
苏扶卿将拜帖递给门前守卫,那守卫见状,立刻收起漫不经心,恭敬地整了整衣冠,双手拱起,深深作揖,行了一个大礼。
随后,一个小厮快步上前,恭声道:“请二位公子随我来。”
虽然天色未暗,殿中已是点起数百盏明角灯来,层层叠叠,映在琉璃瓦上,流光溢彩。一大群仆人躬身屈膝,陆陆续续地引领宾客进去。
要说这大漠领主沙鹰的确是个会享受的主儿,楼内殿中烛火通明,觥筹交错,宾客喧哗,席间侍奴们往来穿梭,各种海味山珍陆续往桌子上端,一派穷侈极奢。
他同苏扶卿两人一道落座后,殿内却瞬间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