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借着月色上了山,见庙外的柴堆尚未燃尽,还有些星星火光。夜色下的山庙黑漆漆的,像一头沉睡的野兽,仿佛会随时苏醒。
风五叔拨出沐云剑,连同剑鞘一起交给了离城,说道:“沐云剑斩杀妖邪无数,早已有灵,若是普通邪祟见了,自会躲避,你且拿着,在这里等我。”
“五叔,那你呢?”
“我去里面布一个困灵阵,用招灵咒唤那妖邪出来,再用阵法困住他,逼他破除幻境。”
“这招有用吗?”离城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问,“五叔,你以前用过吗?”
“没有。”风五叔说完便进了庙门。
离城抱着沐云剑蹲在火堆旁,不知是冷还是害怕,浑身发抖。他抬起头望向天空,见月亮出来了,虽不是满月,却明亮如珠,苍白的月光为漆黑的深山裹上了一层幽暗的银装。
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心中实在放心不下风五叔,于是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庙里。进门的瞬间,巨大的压迫感再次袭来,他不禁“啊”了一声。
风五叔正在往地上撒泥灰 ,听见声音连忙回头,见到离城,眉头一皱,压着嗓子吼道:“你进来做什么?”
离城走了过去,小声道:“五叔,我在外面害怕,我要跟着你。”
“唉,你自己默念定心咒,免得被邪祟影响心神。”
离城默默地念起了定心咒:“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不一会儿,他感觉胸中似有一股清气涌现,缓缓地包裹住了心脉。念了几遍之后,那种排山倒海的压迫感缓解了不少。
没过多久,风五叔的阵法画完了,他从怀中掏出两个符箓,一张贴在离城的背上,另一张贴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五叔,这是什么符?”
“逢凶化吉符。”
“这有什么用?”
“图个吉利。”
“啊!”
风五叔站在泥灰画的圆圈中央,让离城站到他的旁边,嘱咐他不要踩到泥灰 ,以免破坏法阵。交待完后,他念动咒语:“天地阴阳,日升东方,鬼神现身,勿躲勿藏;天地玄黄,月落西洋,吾招汝来,即来既往。”
月光透过房顶的破洞,泄漏了下来,像一片闪着亮光的银色瀑布。庙里静悄悄的,山中吹过瓦砾,发出细碎的声响。
在风五叔念了十几遍咒语之后,离城感觉被定心咒挡住的压迫感再次袭来,且越来越强烈,持剑的手抖个不停。沐浴剑再次响动,发出“砰砰砰”的声音,只是一时难以分清是手抖,还是剑自己在抖。
就在这时,他们同时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从神案后的阴影处缓缓移了出来。
两人吓了一大跳。
风五叔连忙拉过离城,将其护到身后,呵道:“来者何人?”
那人的脚步极轻,身体好似一丝重量也没有,缓慢地移到了神案前。
“凡夫俗子,为何唤吾?”
那声音很纤细,轻飘飘的,好似一阵风,语调极怪,像在说话又像在唱歌,又似乐器奏出的曲调,明明不是人话,风五叔和离城却能听懂。
风五叔连忙取回沐云剑,指向那人,厉声道:“何方妖魔鬼怪,敢在人间作乱,还不速速现真身。”
“吾乃狐仙。”
那人向前移了两步,站在了月光下。那是一个男子,身穿飘逸的白衣,头发也是白的。他的脸白得出奇,皮肤很薄,吹弹可破,眼睛又细又长,嘴巴小巧,下巴很尖。这人长着一张狐狸脸,或者说,这个东西长得很像人。他的身上弥漫着一层温柔又炫目的银光,尽管披头散发,长相奇特,却有一种奇怪的魅惑力,令人移不开眼。
离城呆呆地望着眼前长着狐狸脸的白衣男子,说不清他是好看还是吓人。
“你是狐妖?”风五叔的声音有些哆嗦。
“妖?”狐妖的嘴没动,声音却飘了出来,仍是奇怪的调子,听着令人神思恍惚,像喝了烈酒一般。“吾是妖是仙,不由尔等凡人定论。”
离城感觉那白衣男子似人、似妖、似仙,像画中的人儿,又像庙中的神像,有一种冷冰冰的高高在上的威权,又有一种飘然世外的仙姿。他的话像是诡异的咒语,又似优美的神谕。他令人感到恐惧,却又十分迷人。
“妖孽,为何害人?”风五叔从未见过妖怪现身,心里怕得要死,却不想在气势上输阵,只好吼着嗓子说话,像是在壮胆。
“吾在山中修炼,久居此庙,何故说吾害人?”狐妖的脸好似一张面具,没有表情,说话时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你可记得杜家女儿杜如烟,她那日在此庙中过夜,回去便失了神魂,若不是你害的,她何故如此?”
“同那书生一起的女子?”
他的声音仿佛有催眠的作用,风五叔和离城此刻都觉得头晕目眩,昏昏欲睡,有些站立不稳。
“没错。”风五叔甩了甩头,强作镇定,“你还有什么话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