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过了半天,那只胳膊仍旧稳稳地挡在她面前。
盛暮问:“人没走吗?”
晏随星说:“还没,小师姐再等等。”
又过了一阵。
盛暮问:“还是没走吗?”
晏随星说:“还没,小师姐再等等。”
又过了一阵。
眼见晏随星的手臂还横在她身前,盛暮实在是忍不住了,她伸手就把晏随星的胳膊按下,再抬眼望去时,哪还能见到晏宜年半点影子。
一口气窒在喉咙里,盛暮按着晏随星的手,语气都冷了下来。
她不想去质问为什么明明晏宜年已经走了,晏随星却还要在这里装作他没走的样子。
她只是快速松开了和晏随星接触着的手,冷声道:“走了,进去。”
说完,也没管晏随星有没有看见她,抬脚就进了屋子。
和正儿八经是被关在狱中的晏毓不同。
晏兰虽然名义上是被关了禁闭,可毕竟晏宜年是她的父亲,关禁闭也只是让她待在屋子里不许出去而已,至于其余的,倒是半分都没有苛待她。
在露脸之前,盛暮原本还在担心晏兰会不会将昨天的事情再次迁怒于她,导致盛暮还要再额外多费几分心神去同她解释,再一次博得她的信任。
毕竟照之前的接触看下来,这孩子可不是个宽于待人的主。
谁知晏兰丝毫没有迁怒与她。
甚至在盛暮摘下兜帽掐诀念咒后的那一瞬间,晏兰看向她的眼神中,都流露出几分兴奋。
“你怎么来了!”
刻意压低的嗓音中带着些许兴奋,晏兰看了看四周,说道:
“这里可是我的府上,你这么突兀地闯进来,疯了吗!”
她表情自然,自然到盛暮觉得,以晏兰的城府,演戏演不到这种程度。
于是盛暮点点头,也压低嗓音说道:“我来,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当然,”她将晏毓给她的东西展露给了晏兰,说道,“在过来之前,我先去找了一趟晏毓,这次来找你,一方面是我自己有些事情不清楚,另一方面,是帮晏毓带几句话。”
晏毓独特的咒法在盛暮的指尖萦绕着。
晏兰看着那沾染了晏毓气息的咒法,险些落下泪来。
她抬手,想要去触碰,可指尖还未曾碰到,便先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一眼盛暮。
盛暮:……
这么搞得跟她才是那个恶人似的。
明明前几天,这两人还一个一言不合就挥鞭朝她面门而来,另一个将长剑直接架在她脖子上。
倒真是世事无常。
晏兰试探地开口:“他现在,还好么?”
盛暮摇了摇头,实话实说:“说实话,不太好。”
晏毓下狱短短不过几个时辰,可瞧起来的样子,俨然是已经受了一番不轻的折磨。
晏兰再也压不住自己汹涌的情绪,她垂下了头,嗓音带着哭腔:
“都怪我,要不是我昨日那么不小心,也不会激怒父亲。”
“也不至于让父亲气到如此……性情大变的地步。”
性情大变。
盛暮抓住了重点。
她问:“你说你爹今日,性情大变?”
晏兰点点头,说:“我爹不是那种行事无常的性格,我从未想过,他会在今日清晨就、就将晏毓直接下狱。”
盛暮问:“那你爹现在呢?看起来怎么样,还有什么异常吗?”
她随口找了个借口:“我和晏毓怀疑,或许是有人在你不知道的时候,给你爹灌了什么迷魂汤。”
晏兰咬唇思索片刻,说:“就只是今日,我爹瞧起来,整个人的神志都有些——”
她想了想,最终从口中吐露出两个字:“癫狂。”
“我从未见过我爹这样,从未。”
“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有一个不知名的人,直接附身在了你爹身上一样,是么?”
盛暮接着晏兰的话往下说:“壳子还是同样的壳子,那人生着和你爹一样的相貌,可芯子却和从前的那个晏宜年全然不同。”
晏兰轻轻地点了点头。
盛暮和晏随星对视一眼。
晏宜年的举动,是很明显地被更改剧情所造成的异常。
甚至还是过于粗糙的更改,以至于人物的性格发生了极为明显的ooc。
是越淮。
除了越淮,盛暮想不到第二个人,还能做出这样的事。
他刻意更改了晏宜年的人设与后续剧情,将晏毓陷害入狱,将晏兰禁闭在府中,到底是为了什么。
更或者,妖族如今会如此动荡与混乱,被这样干预掉剧情的角色,只有晏宜年一个人吗?
会不会还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那些细小的,曾经被他们所忽略掉的。
其实也是出自越淮之手呢?
表情僵在了脸上。
盛暮瞳孔骤缩。
晏芳遇!
还有晏芳遇!
那个从他们来妖族后,从未露过面的晏芳遇。
她转过身,和晏随星对视。
两人从彼此的眼神中都读取到了同样的信息。
晏兰还在思索着父亲到底还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肩膀却忽然被盛暮按住。
她抬头,被盛暮严肃的神色吓了一跳。
晏兰从没见过盛暮这样,一直以来,盛暮都是笑嘻嘻的,哪怕是她发飙直接将秘宝往她脸上扔的时候,盛暮都是笑嘻嘻的。
而此刻,她嘴唇抿着,唇角紧绷,眼中丝毫没有笑意。
她听见盛暮说:“有点急事,我要离开一趟。”
晏兰急了。
她说:“可是我……”
“我会回来的,晏毓托我带给你的东西我还没给你,我想要后续和晏毓做交易,那东西必须要,也一定会,送到你手上的。”
明明是没头没尾的一句保证,但晏兰就是信了。
她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外面艳阳高照,天光大亮。
盛暮说:“日落之前,你一定会见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