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几个月里,她哪会如此不顾形象?
温疏桐似有所感,抬眸看了她一眼,却最终没有言语。
很意外的,乔妤第一次清晰地读懂了她眼中的控诉:前几日还是轻松的基础,今天怎么忽然上了难度?甚至还是号称集武学之大成的寻梅谱!
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她歉意垂首——
如果忽略嘴角那抹笑意便更有说服力了。
“那本宫先回去……挂花糕只给你留一块咯?”
温疏桐盯了她几秒,随后沉沉叹了口气:这家伙,恐怕真的是怕自己抢她的糕点才如此下狠手……
鎏金朝阳恰在此刻跃出云海,将少女的虹膜映成金黄。
没关系,她开心就好。
*
屋外是漫天飞雪。
年关将至,成德帝颁布《假宁令》。
平日里繁华喧嚣的京城如今格外宁静。朱雀大街上,昔日熟悉的辘辘马车声也鲜少能闻。忙碌了一整年的官员们终于能放松紧绷的神经,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
“公主,这是温小姐今年的课业评价。”玉簪看了神色恹恹的少女一眼,止住了脚步,犹豫着是否要把卷轴呈上。
乔妤才度过潮期不久,不施粉黛的面孔略显苍白。也许是高位星系人员投影的缘故,她的生理反应比起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强烈了许多——
只是她并没有用别人的身体招驸马的癖好,所以每次都靠意志硬抗下来。
“拿过来吧。”她伸手,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大概是手炉的温度刚刚好。
“是。”玉簪悄悄松了口气,递过卷轴。
乔妤接过,嘴角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没想到太傅除了对本公主夸赞有加,也对温疏桐大为赏识……眼光倒是不错。”
此话并非空穴来风。
刨去养伤的日子,温疏桐的练剑时间满打满算不过半年。但如今,除了宫里极个别顶尖的侍卫,普通刺客怕是无法接近他三步之内。
当然,这件事断然不可能告诉其他人。
所以,当听到这样的评价,玉簪只当是自家公主被对方尚可的皮囊冲昏了头脑。
“温姑娘再好,也是公主用天山雪莲喂出来的。”把课业卷轴收起来摆在一旁,小姑娘的语气里透出不易察觉的酸味儿,“就像贵妃娘娘养的那对波斯猫,毛色油亮了就……就……”
“就怎么样?”
“就挠坏三套丝制屏风。”温疏桐挟着风雪闯入暖阁,披风上抖落的雪花飘飘扬扬落到毛毯上,继而化开、渗入,只留一滩深色的水渍。
见乔妤比起先前恢复了些许气色,她微微一笑,如天山上的冰晶消融,化为淙淙春水:“公主今日怎的不去玩雪了?”
“也不知是谁昨日跟贵妃娘娘告的状。”乔妤轻飘飘剜她一眼,语气里带着些警告的意味。
“公主才过潮期不久,莫要急着出去。若让寒气入了体,反倒得不偿失。”
还没等乔妤打起精神反击,玉簪反倒先开始“替天行道”。
新仇旧恨杂糅在一起,小姑娘气势汹汹地指着对方的鼻尖:“温小姐怎的如此轻浮!竟堂而皇之地把女孩子的私事说出了口!”
“玉簪姑娘教训的是。”温疏桐走到乔妤身侧,从善如流地低下头,一副诚心认错的模样,“那么,公主想要如何惩罚在下?”
乔妤抽了抽嘴角,没出声——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不是冤家不聚头,争风吃醋的事情今后恐怕是家常便饭。若是自己掺和进去,恐怕会愈演愈烈……
于是,她扭过头去,置若罔闻。
见对方不搭理自己,温疏桐垂眸,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公主,臣女错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她突如其来的小动作让乔妤又惊又急,几乎是用气音在质问。
面若桃花的少女勾起唇,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话语,此时从她口中吐出来,莫名有了股别样的缱绻意味:“在、道、歉。”
自诩公平的造物主似乎也偏了心,把世间一切的美好都赐予给她。经过皇室的温养,如今少女的一举一动皆是张扬,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把她包裹其中。
“喂!”耳畔是玉簪不满的嚷嚷。
乔妤摇摇头,有些无奈将温疏桐推过身去,示意她不要再寻玉簪开心。
“本宫之前问过父皇,你的生辰应当是在年前。”少女垂眸,纤细的手指交叉着,虚虚拢在一起,“过不了几日,便整整十五岁了。”
温疏桐立即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臣女倒觉着……”她执起乔妤的手按在自己颈侧,任对方触及那片温热肌肤下平静的脉搏,“这般干干净净,反而能替公主斩去许多麻烦。”
“的确,”乔妤舒了口气,“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少女合上双眸,薄薄的眼皮盖住了眼中的嫌恶,“没有具有抑制作用的药剂,一旦分化,大部分人都会成为信息素的傀儡,受制于欲望的野兽……”
“可公主不一样。”温疏桐微微蹙眉,似乎是不愿听到她把自己和那种人相提并论。
“也许吧。”乔妤自嘲般轻笑,“但你也看到了——春夏倒还不明显,但到了冬季,则需要长久的休憩静养。这就是我与它对抗的结果。”
“公主似乎很厌恶分化。”
“不,本宫只是看不得它在不该来临的时候到来。”
所以,她会找到那位推动整颗星球提前分化的罪魁祸首,不论海角天涯。
亲手种下的罪孽,必将由本人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