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导权紧握在对方手中,百龄不觉有些心焦:“家师本为京城人士,但由于某些原因,最终到江南一带修行。不过家师生前便想着落叶归根,在他仙逝后,贫道携其遗物回到京城。”
“碰巧苍麓山的原住持与家师同门,便收留了无处可去的廖某。”
“而师弟为江南人士。又因幼时邪风入体,落下了病根,经不起舟车劳顿,因此便留在江南继续修道,每逢清明时节,托人送些茶来。”
“如此清列的茶,想必只有出尘之人才能养出来……”趁着他意志不定,乔妤话锋一转,“若是他来京城看到你这样心术不正的师兄,会不会失望至极呢?”
百龄脸色铁青,不肯承认:“这是何意?难不成公主今日前来,只是为了羞辱贫道?”
乔妤移开视线,径自走到窗边;百龄刚想跟随,却发现自己早已两股颤颤,无力起身了。
“道长可听过一句诗?”
目光中,神色自若的少女推开窗阁,天边恰有一轮红日垂垂。
“溪云初起日沉阁。”
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回眸一笑,“道长身上似乎沾着哥哥信息素的气味,但怪异的是,哥哥身上却半分也无。看来是颇为残忍的手段呢……”
“他能为你做到如此地步,你们之间进行了什么交易?”
百龄脸色发白,浑身发抖。透过这位面色沉静的少女,他似乎预见了未来京城的风云万变。
“声名在外的道长竟是抽取他人信息素用于压制自己躁动的疯子。”乔妤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若本宫没记错,这是违反汴元律法的。”
山间野风裹挟着泥土腥气,一股脑儿地涌入房内,把人的头脑吹得嗡嗡作响。
高压下的他冷汗涔涔,目光却越发清明,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冲着少女心脏的位置掷出匕首。
“铮——”
不知何处飞来的箭矢在半空中与匕首相撞,随后两者先后落到地上,没了生机,连乔妤的衣角都没摸着。
百龄瞳孔骤缩,颤抖着双腿便要往暗道跑,却发现自己身后早已站着一条鬼魅般的身影。
温疏桐冷笑,潮湿暗沉的眸中翻涌着滔天怒意。分化后她的手劲与个子窜得飞快,只是攥着领口一扯,对方竟踉跄得几乎跪下。
“谋害公主,罪加一等。劝你还是束手就擒,乖乖跟我们走一趟。”
记忆中孩童的模样与眼前人逐渐重叠,道人眼神灼灼盯着她,忽的咧嘴一笑,带着无尽恶意:“‘谋害公主,罪加一等’,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失去记忆前你做的那些事……”
漆黑的瞳仁是凶兽幽暗的洞穴,滋养着肆意飞舞的恶灵。
“贫道刻骨铭心。”
*
“疏桐,”她听见有人唤她,带着熟悉的冷香,“把手松开些。”
失焦的眼眸缓缓眨了眨,她垂首望去,才发现自己右手的掌心已被指甲划破,渗出血迹。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下意识便要将手往身后藏,却被对方眼神不悦地制止。
“你以为这些纱布是本宫给自己准备的么?”
“哦。”温疏桐讪讪,有些别扭地摊开血肉模糊的掌心,“有些不好看……”
对面似是嗤笑一声,语气不善。
“知道还把自己弄成这样,故意给本宫卖惨呢?”
温疏桐自知理亏,不敢反驳,只是默默看那双葱白修长的手将纱布铺开、折叠。
当清水顺着掌心的纹路向指尖流淌,手腕处体温的灼热便更加明显,她们靠得太近,近的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冷冽的信息素在此时似乎也显得温柔,温疏桐不动声色地放慢呼吸,生怕会搅乱此刻的宁静。
“好了。”
话音落下,若即若离的温暖触感便消失了。趁着对方转身整理的功夫,她小心翼翼地挪了挪半僵的身子,浑身的血液似乎在此刻才再次流动起来。
“公主刚刚审问完么?”
温疏桐底气不足地撇过头去,半阖的眼眸中闪烁着忐忑与迷茫。方才在对方指尖离开的一刹那,她仿佛未抓住救援者的渡客,重新坠入寂静无边的深海。
又回到初见的模样了啊,乔妤瞥了她一眼,无奈摇头。
“你或许对我有所误解。”
被捏着下巴,温疏桐被迫抬头看她,瞬间,她有种时空错乱的晕眩感。
如果说初见时的她是蔓生蔷薇,那么如今的她已是不敛锋芒的牡丹,花开时节动京城。
“本宫难道要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然后留某些人在这儿胡思乱想么?”
少女艳色的唇瓣开合,带着甜腻腻的口脂香。
“疏桐,你比很多人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