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爷的突然活跃,实在是可疑,不过监国的六皇子都没说什么,其余人也不好过于直接地说些冒犯皇室的话,一旦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说是离间皇室,这往哪说理去。
虽然明面上的怀疑不能摆出,但并不妨碍私底下的议论。
七王爷甫一复出,立刻打起了拒绝议和的大旗,主张与大狄战到底,收复失地,打出国威,此举得到了朝中主战派的拥护,这些主战派本已绝望,没想到忽然跳出个七王爷,议和迫在眉睫,他们哪管得了许多,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一向冷清的王府因此突然热闹起来。
加之前线以祝朗行为首的大将们传来捷报,朝廷一时振奋,许久未出现的六皇子也破天荒出现在众人视野,亲口拦下了议和的进程。
眼看着局面似乎好了起来,一日,再次传来噩耗。
六皇子面色铁青,极力压抑住内心汹涌的情绪,沉声:“这些个大狄的谍子是怎么混进去的?谁来解释解释?”
众臣谁都不敢出声,没人愿意当出头鸟,唯独一人,明明神色仓惶,仍然强撑着出列,声音颤抖:“殿下,这些奸细埋伏数年之久,一直谨慎行事,岂料如今才突然发作。”
他不得不站出来,这件事与他这个太府寺卿脱不了干系。
今日这件事不是小事,连一向好脾气的六皇子都气得几乎面目扭曲,此事于几日前快马加鞭来报,负责运送粮草前往前线的几支队伍里,埋藏了谍子,竟毁去了大半的粮草,偏偏押送这几支粮草队伍的大多是他太府寺卿的门生。
出了这事后,那几位文官离奇失踪,所以今日,谁都可以保持沉默,唯独太府寺卿不行。
一头白发的太府寺卿百思不得其解,这突来横祸为何就找上他了?
六皇子没出声,太府寺卿战战兢兢,本能地朝程与序投去求救的眼神。
程与序心中叹息,干脆视而不见,此刻大殿内人人各怀鬼胎,最后还是七王爷打破沉默,询问补救之法。
这个话题一起,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早年景瑞帝挥霍无度,国库有几个钱给他花,而且眼下又打了许久的仗,政局动荡,百姓得不到休养生息,国库何来的进项?
不过楚州那边倒还算是富庶,不过他们又凭什么要拿钱拿粮。
后面是程与序一锤定音,加赋税,尽快补上粮草。
他的私心十分明显,打不下去最好,连战连败最好,只有这样才能促成议和。
贤妃宫中。
陈垂容将朝堂上发生的事一一讲述,秦惊鹤听过后皱起了眉头,在看书的秦舒乐跟后脑勺长了眼珠子似的,抢先道:“永乐姐姐可有法子?”
秦惊鹤放下手中的书,相当理所当然:“若连我都没法子,这仗也不必打下去了。”
陈垂容瞬间想起了关于永乐郡主的种种传言,其中流传最广的便是,永乐郡主富可敌国。
不提长公主为她留下了多少,只说曾经的承恩伯,他与长公主大婚时已是赫赫有名的富商,后来又将大半家产给了永乐郡主。
陈垂容很难想象永乐郡主秦惊鹤手中究竟握着怎样一笔财富。
秦惊鹤让怀夕去告诉李姑姑,尽快补上缺口,迟则生变,怀夕领命而去。
她云淡风轻的模样令陈垂容大为震动,秦惊鹤张口便是陈垂容这辈子都没听过的巨额钱财,她一时怔怔无言。
秦舒乐是全然不在意,笑道:“永乐姐姐真乃财大气粗,教人好生羡慕呢。”
秦惊鹤白了她一眼:“行了,少拍马屁,别以为这样我就不会跟贤妃娘娘告你的状,病才刚好就跑出去吹好,你是不是想再病一次?”
秦舒乐苦了脸,哀叹一声:“永乐姐姐真是的,我明明都这般诚心诚意地说好话了,你就不能高抬贵手吗?”
秦惊鹤铁面无私地摇头,愁得秦舒乐扑倒在榻上。
念及很少出门的贤妃忽然与淑妃一同去戏园子听戏,秦惊鹤试探道:“贤妃娘娘喜欢听戏?”
秦舒乐有气无力地回答:“别瞎猜,是去见一位躲在宫外的故人了。”
秦惊鹤了然,不再开口,安安静静地看书,心里起了思量,一边的陈垂容听得头都大了,强装着不在意。
如此静了一会,秦舒乐忽然笑道:“永乐姐姐,日后不管出了什么事,你莫要忧虑呀,只管朝前走便是了。”
秦惊鹤轻轻应了一声,秦舒乐依然躺在榻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心平气和地言语:“世上有什么会比人心更可怕呢?反过来说,世上也唯有人心可以不讲一丝一毫的道理。”
秦惊鹤垂下眼睫,不言不语。
陈垂容反正也听不懂,一心一意看书去了,杜若打着瞌睡,室内静谧。
深夜,皇宫。
龙床上睡着一个终日昏沉的中年男子,他的呼吸绵长,双眸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