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们，面露讥讽：“这是不是叫做蛇鼠一窝？你们还有什么话，尽快说完吧。”

七皇子看看不远处的秦惊鹤，再看看脸色如常的景瑞帝，他莫名心安下来，往景瑞帝那边靠了靠，转头瞪向秦惊鹤，色厉内荏：“秦惊鹤，你这是以下犯上！你不过是一个小小郡主，怎敢如此大言不惭……”

秦惊鹤不耐烦地打断了七皇子：“行了，你真以为今夜是你逼宫弑父？你与你母妃一般愚不可及，太阳出来之前，他还是你的父皇，太阳出来之后，这京城就会换个人坐，我这么说，你听懂了吗？”

七皇子闻言，大笑起来，指着秦惊鹤尖声笑道：“秦惊鹤，你是疯了吧？吹牛皮也要有个限度，你以为你是谁？怎么，你一个女人也想要当皇帝？你配吗？”

秦惊鹤还没有作出反应，阿卫已经几步上前拽过这个神智不清的七皇子，几巴掌将人扇昏过去。

他看向秦惊鹤，后者懒洋洋道：“他的命留给乐儿，你不必动手。”

阿卫乖乖退至她身后，从始至终，没看过景瑞帝半眼。

殿内一时无声，唯有景瑞帝深沉的呼吸声。

秦惊鹤走向一边，随手拽过椅子坐下，面朝景瑞帝，微笑：“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景瑞帝扯了扯嘴角，看了眼披甲执锐的阿卫，索性冷笑了一声。

秦惊鹤毫不在意，心情极好的模样：“好好说一说，我有的是时间，别让我失望啊，张犬豕。”

景瑞帝终于勃然大怒，先前的平静骤然撕裂，他面目扭曲，死死盯住秦惊鹤，哑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犬豕，是昔年他在民间流浪时被人辱骂取笑的外号，捡到他并养大他的老人是给大号人家养猪的人，他跟在老人身边住在猪圈旁长大，老人在时还好，老人去世后他受尽白眼与欺凌，后被赶出门，再被莫名其妙接入京城成了皇子。

秦惊鹤笑着反问：“很难吗？”

景瑞帝怒极反笑：“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你，不该留你一条贱命的，你以为太后是真心疼爱你吗？朕的母后心里指不定是恨你的，当年若没有你，长公主，朕的姐姐，又如何会作茧自缚？永乐，呵，因为你一人的永乐，赔上了其他人的一切，不愧是朕亲封的永乐郡主。”

他毫无顾忌地开怀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秦惊鹤面无表情，阿卫听得瞠目结舌，内心纠结不己，这些话要不要告知给侯爷呢？

等到他笑完，秦惊鹤语气淡漠：“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有活路么？”

景瑞帝咧嘴一笑：“你以为朕没有？那你猜朕是怎么醒的？”

他手里有三千精兵，只听命于皇帝，前几日景瑞帝早已秘密联系上了统领，这便是他的底气。

秦惊鹤却并未露出景瑞帝预料之中的慌张神色，她蓦然莞尔，宛如成千上万朵月季的怒放。

景瑞帝脸色难看。

她眼神戏谑：“你猜我猜不猜？你以为你是怎么醒的？我毕竟是晚辈，大方一点，给你机会猜一猜咯。”

景瑞帝一声不吭。

秦惊鹤自顾自说道：“这三千人我一直寻不到踪迹，多亏了你，总算是找到了人，我已将他们派往前线参与战事，从这一点上看，我确实要跟你道上一声谢，多亏你乖乖联系上了他们，不然我又怎么能顺藤摸瓜呢？

你以为，我知道你多少后手？”

她站起身，俯视景瑞帝，单手负后，慢条斯理：“我比你所预料的要掌握更多，你大可以尽情高估我。”

秦惊鹤看着他：“当年还真是难为你了，不好直接杀我，只能假借他人之手，结果一个比一个草包，等到太后入局，你就更动不了手。”

景瑞帝呵呵一笑：“怎么不喊外祖母了？哦，原来是得知真相，心有怨气？这也合乎情理嘛，你当然能怨恨了。”

秦惊鹤摇了摇头：“我不是你。”

景瑞帝不知为何，突然发作，他双目赤红，嘲笑道：“当年差点冻死在门口的时候，你难道没恨过他们为何不肯开门？为什么是你要死，为什么你一定要死？”

秦惊鹤再次揉了揉手腕，轻声：“有人开了门。”

景瑞帝一时语噎。

他当然知道，这个多管闲事又胆大包天的平凡老妇还是他授意去弄死的。

就差一点点，他就能顺理成章杀死秦惊鹤，既不违背与长公主的约定，又能斩断长公主这份多余的牵挂，好让她接受他。

结果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不知根脚的老妇人，毁了他所有打算。

事后查过，那个老妇人，早早孀居，唯一的儿子亦染病去世，儿媳改嫁搬走，孙子奔赴战场战死，只余她一人。

谁也不明白，当年这个完全是局外人的老妇人为何开了门，为何硬是要揽祸上身，明明比她更有身份的人都缄口不言，但她偏偏就这么做了。

毅然决然救下了奄奄一息的秦惊鹤，为了一个一面之缘的秦惊鹤，从容赴死。

当仁不让。

秦惊鹤心中，那日漫天大雪，濒死之际，有人将她轻柔扶起，带着她坐在火盆边，足以驱散所有严寒。

秦惊鹤看向默然的景瑞帝，目光平静：“你可以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