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是别家的婚宴,众仙不一定来得这么快,不到吉时便乌泱泱一群挤在水灵宫揽月阁前。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今日的阴阳婚,有替水灵宫惋惜哀叹的,也有唏嘘寒浅青的做派的,更多的则是赞叹金灵宫守约信诺。
对秋易初更是赞不绝口,多是夸他重情重义,即便寒浅青已然道消玉陨,他仍所托不负,且以深情待之。
秋易初来时还听到一位仙子痴痴然:“真是好生羡慕寒仙子,有这么一位爱慕她的郎君,宁愿忍受今后的万古寂寞,也不让她魂归无处。”
另一个仙子也道:“是啊,想想寒仙子,她那样一个女子都能得到这样令人艳羡的情,我们又差到那里……”
她说时,还不忘深情款款看向秋易初,眼底尽是羡慕、不服和希冀。
秋易初本来冷着脸,看到众仙看过来,当即露出一个和煦又有些哀伤的笑容来。
众仙了然,知他心里也苦。
秋易初暗自冷笑,谁要替那寒浅青守寡,只是成个亲给秋祁一个交代罢了。
日后,还不是他想如何便如何!
今日是难得的吉日,灿阳高照,霓虹飘舞,天色淡粉渐红,最深红处,一片吉云盘桓在水灵宫上头。
吉云降下漫天金粉,铺了一地金霜。
撒在人身上,便如雪一般化去,落到地面上,尽数被毯子吸去。
金线织就的毯子越发明亮,只是金光太盛,几乎盖住那副凤求凰的图样。
但秋易初还是看到些许边角,隐约觉得这画不太对劲。
左右四顾,没人发觉地毯上的画有问题,其余来宾皆三三两两欢声笑语。
正待秋易初想要佛开地面上的金粉,便听到锣鼓喧天,立在两道的仙侍吹起号角,立时压住众仙的喧闹声。
众仙一时都止住了话头,望向一处。
“寒二宫主,寒浅青,到!”
众仙神情凝重,有几人还在哀婉叹息。
他们并不知寒浅青还活着,眼前,寒无霜挽着从揽月阁上飞来的那个,只是个傀偶。
依寒无霜的意思,让秋易初一人站在众人面前行大礼不妥,即便是假的,这傀偶也算是寒浅青的象征,是他们水灵宫的心意。
傀偶是用寒浅青葬身之处的弱水,以及形灵草做出来的,模样与寒浅青的一般无二,除了少些生气外,就连那双冰冷高傲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秋易初望着她来到面前,心里生出一股恶寒,但面上不改。
他笑着朝寒无霜颔首行礼,而后便要从他手中接过寒浅青。
可手还没伸到一半,就见寒浅青自己转了个身站在他身侧,同他并行,并不叫他碰。
秋易初陡然诧异万分,瞪直了眼看寒浅青,又看向寒无霜。
众仙看着也很是困惑,不是说好是个傀偶吗,怎么好像有自己的主意。
寒无霜解释:“施法时,我不小心放了些青青的记忆进去,想着这样做出来的傀偶更真。”
众仙对此几乎没有怀疑,只当这是一个老父亲对女儿的眷恋。
但秋易初总觉得怪怪的,他屏气凝神,特意用灵气察看一番,确认面前这个傀偶真就只是一个法术变出的人,才稍稍放下心。
不让他碰便不碰,他嘴边几不可察地撇了撇,他还嫌脏了手呢。
他睨了眼傀偶,正过身时在人群中瞥到一个身影。
看到那人他就来气,正是被金灵宫如丧家之犬般扔出去的秋晚照,前些日子他还在在水灵宫暗算过他。
秋晚照偏立于人群一隅,像看一具尸体似的,冷漠地瞅着他。
接触到他冰冷的目光,秋易初只觉一口火气直往上涌,奈何人多眼杂,大家都还等着昏礼仪式开始,实在顾不上找他算账。
秋易初暗暗压下怒火,想着不急,等仪式一过,水灵宫大权有一半要交到他手中,他便有的是时间跟秋晚照算账。
寒无霜带来傀偶后,便转身飞向正上方的宝座上,端坐着睥睨下头的秋易初。
众仙都是来瞧个乐呵的,这场面在上仙界可不多见,皆抻着脖子往这边瞧。
秋易初深呼吸,捋顺那口气,同傀偶一同迈步上前。
金线织就的毯子一路蜿蜒至揽月阁最高一层,寒无霜便在那上头置了一个宝座,等他们踏步上来。
这是寒无霜定的规矩,揽月阁是寒浅青最喜欢的地方,故而要秋易初随傀偶“寒浅青”一步一步踏至揽月阁顶端,一来告慰逝者,二来承接她的心意。
可是走着走着,秋易初眉头渐渐皱起,前方不知为何置一面水镜。
他们被挡住去路,不由停下步子。
秋易初指着水镜道:“这又是何意?”
寒无霜的声音传下来:“此镜乃照心镜,向天帝明示心意。本来念及易初你不顾青青逝去,也要同她完婚,已然诚心可鉴,不必再测心,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