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终于放晴了。
李时意在府中憋了二十来日,好不容易等到天晴了,自然是要出门的,她丢下沈淮襄,自己约着梅姑和九娘,在田野里走了一圈。
新春种下的庄稼,长势喜人。
跟微时的朋友说说笑笑,游走在山野田间,感受雨后晴空的温润和泥土的芳香,半日下来,李时意只觉得通体舒畅,神清气爽。
偶然一瞥,却见山脚之下,绿叶成阴子满枝。
李时意忽然一怔,又是一年初夏了吗?
这个时节的故乡,像是雕刻一般,刻进了李时意的脑海中。
暴雨中的血流满地,山脚下坟茔成行。
雨后的阳光烘烤着大地,蒸得人头晕。李时意恍惚之下,只觉得一阵心悸,捂住胸口直接蹲在田间。
“王妃?”见她脸色苍白,给胡月吓得不轻,当下就要唤人送她回府,却被李时意阻止了。
“别大惊小怪的,”李时意只是一时胸闷,很快就缓了过来,“我没事。”她要是这么被送了回去,得把沈淮襄吓死。
他多日未曾歇息,如今好不容易松口气,她不想他担心。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飞驰而来,停在路边,一身堇色长袍的男子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可不正是沈淮襄本人。
见到是沈淮襄,李时意连忙盯了胡月一眼,“刚刚的事,一个字都不许说。”
胡月心头一凛,应了声“是”。
李时意的好脾性,阖府上下无人不称赞,都说王妃娘娘是难得的慈悲心肠,但是近身侍奉的人却知道,她主意很定,但凡是说出来的事,没有做不到的,若是违背她的命令,再想如初,那可是难上加难。
叮嘱好胡月,李时意又让九娘和梅姑各自忙去,自己换上笑容,迎了上去,“好容易得以歇息,你怎么出来了?”
这时景川才带着护卫追上来,递给沈淮襄一把伞。
沈淮襄撑开伞,替她遮住灼人的烈日,笑道:“你不在,我无趣得很,与其在家中枯坐,倒不如来寻你。”
“正好,我也累了,回去吧。”
“好。”
小径狭窄,沈淮襄直接把人揽在怀里,整个伞面都遮在她头上,“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李时意面不改色,笑道:“太久不动了,这一走,就累着了……肚子还饿了,你怎么不在家备饭等我啊?”后面一句带着淡淡的嗔怪。
沈淮襄却下巴一抬,很是骄傲的说道:“早就备好了,这不是特意来接你了吗?”
“哎呀,不愧是陈王,算无……哎!”正想表扬几句的李时意忽然两脚离地,被人抱上了马车。
沈淮襄也跟着爬了上去,刚刚坐下,他就靠在车壁上,一副累极的样子。
李时意靠过去抱着他,却什么话也没说。
接下来的几日,李时意半步都没有出去,沈淮襄自然而然的也没有出门。
这天,外面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李时意坐在窗前,看着角落里含苞待放的石榴花,愣愣出神。
沈淮襄坐在她身边,低头看着景川送来的书信。
二人都没说话,耳边只有沙沙的雨声。
午饭之后,雨不仅没有停,反而更大了,这时,景川传来信息,说帝都的使臣到了。
这样的局势,天子使臣却来了,必是有大事。
李时意忙换了衣服,跟着沈淮襄一起出去接旨。
去的路上,李时意悄悄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沈淮襄握着她的手,用力捏了捏,点点头,“大事。”
李时意不由得心中一抖。
沈淮襄的脾气,她最是了解。他是那种天塌了都无所谓的人,她实在想象不出,能被他说成“大事”的事,会是什么事。
还不等她再问,两个人就已经到府衙门口了。
门口站着三个内侍装扮的人,后面还跟着十几个内卫,很大的架势。
地上湿滑,沈淮襄扶着李时意,带着满府的人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