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熠打从辛乐戴了缚仙锁,就一直不错眼的盯着,辛乐要走了,他赶忙一手托着她右臂,一手虚扶她后腰。
辛乐硬生生被照顾出一种大病三年才下床的错觉,应景的轻咳一声:“倒也不必如此……”
松熠很警觉的和带路之人保持五步的距离,闷闷不乐:“这疼吗?”
“啊?”辛乐见他盯着缚仙锁,才明白他说什么:“只是封住了灵力,没什么感觉。”
“你为什么叫他们封了灵力?万一遇见危险怎么办?”
“能有什么危险?”辛乐定定盯着他半晌,叹口气,半开玩笑逗他,“有危险不还有你么,行鹤很厉害的,你忘了吗?”
颜书臻看着师徒二人走远,神色愈发凝重,他匆匆回自己的房间取出手掌大小的木匣子,乘小黑隐于夜色中。
——
“爹,娘,孩儿不孝,不能为你们报仇。”
“爹,娘,都是为了我,你们才去寻医,才让他们有机可乘。”颜清尘捏紧拳头,“可他们从来不知道的是,那白马阿银是爹您的灵兽,它怎会轻易受惊……”
“等小白长大些,我会把她送的远远的,等她足够坚强,足够安全,我再回来,拼死也要为你们讨个公道。”
颜清尘侧倚于木窗边,安静的仿佛时光静止。
一片白羽由风儿吹向他鼻尖,他苦笑,似乎自言自语:“怕是留不住了,我该走了。”
风声嘶嘶作响,回雪似是挽留。
“那又有什么益处呢?小白,你知道,我放不下。二十年和二十一年对我来说并无区分。”
“历尽八苦……我从来都没有护住想护的人,我不能再失去了。”
颜清尘忽的粲然一笑,“杏花一定很美吧。木屋,杏树,如此,也不算食言……”
只有无声的夜在作答。
他摸起盲杖,脚踩木屐,最后抚摸一遍树干,一身清白,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余在原地的,只有零落的杏花,像鲜血一般红……
一地鲜血……
颜书臻抱住颜浮白,狠心捏开她的嘴,将红色药丸捏成碎末硬生生给她顺下去。
颜家每任家主都有的吊命的东西,倾尽举族药师之力,七十年能出一颗。
“小白!小白!醒醒!别睡!”
满地鲜血早已冻成冰,颜浮白身上伤口结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霜,她手指僵硬,层层寒气由内而外不穷不绝,嘴唇惨白毫无血色。
许是冬末的确凉寒,原本的看守都不见了踪影,颜书臻连阻碍都没有,将颜浮白抱回自己的房间,金纹玄蟒掠地疾行,从没有像今日一样迅速过。
颜书臻自己就会些医术,此时却是连自己都信不过,早半个时辰就去秘密请了全雾雪最好的乡医,此刻心焦如焚等他们赶来。
他给颜浮白盖了厚被,又连着将手炉足炉塞好几个进被窝。
一个时辰,近一些的大夫赶来两个。
两个时辰,远一些的大夫赶来一个。
三个时辰,或远或近但凡有些名望的乡医,都被颜书臻手下粗暴又秘密的从睡梦中喊醒,折腾到同一屋檐下。
他们联手会诊,然后一遍又一遍固执的印证颜书臻心中的结论——活不成了。
活不成了。
活不成了活不成了活不成了。
一遍又一遍在在颜书臻耳边疯狂明示。
不止饥寒所迫,不止鞭伤相胁,只算她身体里至少留存一日的碧尾蝎毒,能活到现在已是不易,纯粹是因中毒处在脚踝,离心脏较远,又吃了上好的吊命药,延缓寿命罢了。
雾雪大森林深处盛产五毒,其中碧尾蝎为最,此物体型较一般蝎子小一倍,群居生活。一但尾刺嵌入,毒液顷刻释放,防无可防,中毒死亡的动物可以吸引其族群啃噬尸首,生命力极强。
最毒的地方在于,碧尾蝎毒,无可解,只能暂缓,随着毒素入侵身体,其中痛苦会使活着成为一种煎熬。
所以哪怕是勉强救回来,也活不过七日。
“什么活不成了?什么没有救治的必要?”颜书臻攥紧拳头,沉声怒斥,“都给我开药!她不好,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大有一种让世界陪葬的荒谬。
七个大夫挤在一个屋子中面面相觑,做这一行的,从来是含蓄委婉,看人脸色说话,因着颜家家主出了名的温和理智,待人友善,才敢说真话。
曾经有过庸医当着他的面说他不出三日,必定吐血三升,暴毙而亡,他也只是客客气气将人请走,如今将人惹怒了,甚至可能是惹疯了,七个人都噤声不语,忙活着开药。
管家跟着颜书臻很多年,此时见情形不对,稳住颜书臻,将一众人送走。
“少侠!少侠有话好说!”管家回房途中,颈侧骤增一道冷冽刀光,吓得他什么都顾不上,只求天灵灵地灵灵,保住性命要紧。
“我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