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见丫头们放下东西便进屋去了,又接着到:“像他这样碰去哪能那么巧,他该去问问人,看可有人认得这女孩子。”
林秀道:“我也是这么说。他从那里回来,比我们还先到家。一到家便急急忙忙来问我们,偏那时我们还在路上。前日又来问,不巧我们又不在家。今日我去了,见他消瘦了好些,看来他是真心想要那女子。也不知那人此时在哪里,又不知人家是否婚配。此事再耽搁下去,我看他真要害相思病了。”说罢叹一口气。
此话倒勾起玉笙的回忆来,想这相思病不就是自己见到许飞扬以后害的么?骆清辉有了让他害相思病的人,那林秀呢?玉笙忽然想起,林秀的亡妻是生子亡故的,林秀当年是不是也害了相思病?如今他还记得她吗?
二人都没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院中月光下的树影。今日已是六月十四,月亮将圆。玉笙抬起头看向那月亮,仿佛真有个玉兔在那里捣药。伸手进衣服里把项上戴着的那玉佩拿出来,用手摩挲着那上面雕的白兔,心里默念了一句:“许飞扬,你已经走了两年多了。”
这一晚,玉笙早早地上了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像唱戏似的,一会儿是和许飞扬初见的那片野地,一会儿是和林秀成婚的那天晚上,一会儿是自己跪在勤政殿门口求三哥时皇后的脸。最后脑海中出现了许飞扬冰冷的眼神,画面就此定格。他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她?难得在一处吃饭时,为什么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低头不语?她小心翼翼地上床躺到他的身边时,他为什么背过身去?自成婚后,她好像从没有见过许飞扬笑。
玉笙像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冰冷窒息的感觉突然袭来。她自己从没有想过,或许许飞扬是被迫娶她,他并不快乐。
那时她是天真快乐的公主,青春懵懂时看见了一个少年郎,便以为这就是她一生要爱的人了。初见的那天阳光明媚,空气香甜,玉笙以为在许飞扬的世界里,这一天也是美好难忘的。后来他对她那么冷淡,她从来没有见过谁对她有那么冷的脸,也没有想过他的冷淡是因为不爱。
玉笙忽然觉得好难过,得知许飞扬的死讯时也没有这么难过。她听见外面小虫的叫声,鸟儿扑棱翅膀的声音,远处猫儿打架的低吼声,越发感到孤单。月光从花窗照进来,把清辉撒了满地。玉笙睁着两只眼,看着帐子里的阴影,身体似乎僵住了,动弹不得。深深地叹一口气,仿佛灵魂也随着这口气离开了躯体,躺在床上的只是一具空壳。从床上坐起,一种陌生感裹满全身,好像是第一次操控这具身躯。低头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鞋,不知呆坐了多少时候,干脆起来,打开门迎接这月光,让屋里都亮起来。
玉笙走出门去,像是走在梦里。外面月色如水,院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天上只有一轮玉盘,并不见繁星。玉笙又把项上玉佩拿出来摩弄,看上面雕着的玉兔和月亮。这是许飞扬最心爱的东西,玉笙见他日日都戴着。他的遗物从边关运回来的时候,玉笙在几件衣物中看见了它。来送东西的军人说,是在他的胸口摸到的。下葬时并没有随他一起去,这是他留给她的唯一念想。此刻玉笙却想,如果他泉下有知,或许更愿意把它留在自己身边,让它陪自己同去九泉。这玉佩不知是何人给他的,一定对他有很重大的意义。自己不该为了留个念想把它留下。如今看见它,想起许飞扬,更觉得这玉佩就是他不爱的证据。
玉笙在院里来回地走着,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偶尔风过时树叶的沙沙声。月亮渐渐西沉,空气微带着凉意,玉笙的腿也走得发酸。眼睛有些干涩,困意袭来,还是回去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