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见状便对晚霜说道:“你不知道,她二人前些时候伺候大爷的汤药,不知结了什么仇怨,这一向白露总不理郁金。你还叫她去劝,她哪里肯去。不如你在这里守着,我去看看。”晚霜便道:“这丫头虽和我们相交不久,心里倒是实诚的。你去好好跟她说说。”流云点点头便去了。
这里晚霜进来,见摔得一地的茶碗、果盘、花瓶、痰盂,连椅子都倒了一把。玉笙林秀二人都只坐着,也不说话,也不动。晚霜见他二人不吵了,便把椅子扶起来,出去叫小丫头找东西来收拾这一地狼藉。
林秀等玉笙把东西摔打完了,屋里没人了,才道:“你我成婚实属无奈,但日子总要过下去。我今日早起见你仍睡着,没敢惊动你。我们这小地方不比宫里,没有那些新鲜玩意儿给你解闷。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今日的事情本来不大,不要吵了,好不好?”
玉笙见他好声好气地说,自己心下也有些愧疚,便也不似先前那般泼了。想起自己身为公主来到这地方,没有几样舒心顺意的事,忍不住滴下泪来。林秀见她哭了,过来拿袖子给她拭泪。玉笙见他连个手帕子也没有,把脸一别,自己拿手绢擦擦眼角。林秀便又坐回自己位置上。
玉笙擦过了泪,又觉得自己不该哭的。只想找个话头来说。左也不合适,右也不合适,实在不知从哪里说起。想了想说道:“这院子实在有些小,连个园子也没有。你去重新买一座,我是不爱住在这里的。”
林秀听她如此说,便笑道:“我的公主娘娘,你这话好轻巧!哪里有这么合适的房子等着咱们去住。”
玉笙听他这样说,急道:“难道你要我在这里住一辈子?既没有现成的,你去买地,盖房子,买下人。横竖这里我住不惯的。你这房子不但我住着嫌小,底下人也不方便。虽说咱们来东川又带了些仆从,人手还是紧了些,里外大小事情也不成个体统。丫头婆子们吵架拌嘴的,我都听见好几起了,只是不理论罢了。我想再买几个人来立规矩使唤,又没地方住。”
林秀把她的手一按,笑道:“你先别急。你既不喜欢这里,房子自然是要换的。只是买地盖房也要找到合适的卖家呀!公主既已发话,我岂敢不从。从明日起,我留意着打听打听,有要卖房卖地的没有。只是有一事我先说明,咱们这里无论如何比不得你在宫里住着,我尽量买所大园子,好不好?”
玉笙道:“你记着办就好。若要银钱使用,我这里还有些,只要房子如我的意,一切花费不用你操心。”
林秀把手收回,刷一声打开扇子扇起来,摆摆头道:“这些钱我自会设法弄去,哪里用得着夫人的嫁妆。近日朝廷有意起复旧员,我已四处托人了。京官难做,我想还是留任家乡好,官小些也无妨。”
屋里晚霜晴烟带领着众小丫头收拾了摔坏的东西,又拿帕子来擦地。大雪见整理得差不多了,便倒两碗茶进来,顺便问何时吃晚饭的事。玉笙问林秀,林秀道:“今日吃了一下午的酒,此时还不觉得饿,你们吃吧。”大雪便叫传饭。玉笙自己吃着,林秀坐着陪她说些闲话。吃完了饭,又同到院子里乘凉。玉笙命人将婶娘送来的点心摆在小几上,又谈起他家那几个叔叔家的女孩子来。
原来林秀有三个亲叔叔,抚养他的倒是一个族叔。这三个亲叔叔在林秀父亲死后买通几个老叔公,占了老宅田产,将母子两个赶出门去。那些时他们也着实好过了几年,只是仍放不下旧日的架子,还要摆那阔少爷的款。又耐不住寂寞,整日同些朋友吃喝玩乐。不几年,手头的银钱都花费了,田庄铺面也折现了以供玩乐。那几个朋友渐渐将家私都哄骗了,他们这才惊觉原来都是冲着他们的老底来的。可惜此时只剩了所空房子并几个老仆,手头拮据了,做派自然不同往日。那些朋友见榨不出油水,转身又投到别处去了。
这三个叔叔后来见林秀颇读得书,自己的几个儿子反不成材,终日学了他们老子的样子,连日只是逃学,怕将来就只林秀前程还可靠些,因而也曾想要哄转他来。奈何林秀一心一意只同他那边婶娘亲近,同几个叔叔只是面上情。那些堂兄弟们混账更胜几个叔叔,林秀也不与他们往来。倒是几个女孩儿本本分分,好也罢歹也罢,见了林秀还亲热些,因此林秀在外还记挂着这几个妹子。又听闻得人说,因为林老三家只有一个儿子林科,有三个女儿,秀梅、秀芝、秀莲,林老四家只有一个女儿秀薇,不但林老二看不起,连这两对夫妻自己都不喜欢。这几年林老三吃醉了酒还爱打人,家里仆人老婆女儿,没有不打的。及至打过了,老婆要带着女儿们回娘家去,他又跪下自己扇巴掌,赌咒发誓说以后绝不打人了。谁知下次喝了酒仍是那样,只是叫外人看笑话而已。林秀心疼那三个妹妹,又不好管,只是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