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林秀吃过饭已出去了,玉笙在那里叫人吃了饭把冬天的铺盖褥子厚衣服拿出来晒晒。见流云过来了,便叫她过来伺候更衣。
进了里间,流云便把郁金的话说了一遍。玉笙听了,叹了口气。流云见她不说话,试探着道:“我看郁金丫头人倒老实,又不多言多语的。不知骆大爷那边怎么说。他也是看着郁金长大的,知根知底。若要个身边人,这岂不比外面买的强?”
玉笙道:“就怕那边不要她。骆大爷前些日见了个女子,一门心思全在那人身上。若是有了那人的消息,只怕婚事就定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再好的人他也不会在此时娶做二房。偏偏又找不到那人。郁金这事,怕是要等那边有了消息才好处置。”
正说着,只见一个人一头撞进来,直直地跪在玉笙面前,“砰砰”地磕起头来。玉笙和流云都被这人吓了好大一跳,一时说不出话来。流云缓了缓,定睛一看,说道:“郁金,你不去吃饭,跑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出去!”
却见那人仍跪在地上,抬起头来,正是郁金。她额头已经破皮红肿,两行清泪顺着脸庞滑下。缓缓泣道:“郁金卑贱,不敢妄想。只求夫人不要叫我出去,就是开了天恩了。”说罢又碰起头来。
玉笙见她闯进来,心下已是不悦。原想叫她出去,又怕她一时糊涂寻了短见,传出去名声不好。便只得忍耐着说道:“我也知道你是个老实本分的丫头。你既然也觉得自己不配,又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事情还要等骆大爷从蒲仙镇回来,你家大爷才好跟他说。这会儿你这样,岂不白白叫人看笑话。若你再这么没规矩,我只好放你出去,叫外面管家给你找个小厮配了。”
郁金听了这话,咬咬牙,说道:“骆大爷只把郁金看作妹子,我已认命,不敢再劳烦大爷去问。今后我只做夫人的粗使丫头,大爷那边请夫人另派人服侍,只求夫人容我留在府里。我自小就被老子娘卖进来了,这一出去了,他们必定还要卖我。求夫人发发慈悲,别叫我出去。只要不出去,烧火打水,打扫庭院,我都是愿意的。”说完又磕头起来。
玉笙见她这样,心下有些不忍,又怕她日后反悔。低头想了一想,便开口道:“你可想好了,现如今你青春年少不出去,若日后再要出去,连家中小厮也不会要你,可只有给人家做续弦填房了。再者,府里这些人的风言风语你可受得住?”
郁金趴在地上,低声道:“郁金绝不后悔。”玉笙听了,叹一口气,又说道:“既如此,你今日就过来。”郁金磕头道谢。
一连几天都是大晴天,天气越发热起来,早起便觉粘腻不适。偏这些时候不得闲,又是林秀的同窗家里有白事要去吊丧,又是姨妈家里表哥订亲要预备贺礼,又要准备四叔的生辰礼,又有另一同窗家里添丁,请吃满月晏。玉笙林秀这几日天天不在家,天又热,既出了门,少不得要等热气下去天将晚时才归家。
这一日,夫妇两个才到家坐着吃茶,便有小丫头走来说:“那边府里几个姑娘来了。”才说去请进来,就见三个少女,打扮得花枝招展,身后跟着几个丫头婆子,袅袅婷婷地走来。玉笙一看,正是那日在二婶娘家秀兰屋里见的那几人,只不见那个小男孩。三人见了玉笙,先行了国礼,才又给林秀行礼。林秀叫他们坐了,丫头倒上茶来,又拿些果子来摆上。
林秀道:“这么热的天,难为你们还过来。快坐下歇歇,等吃过晚饭再过去吧。”一边说着一边往那院里去了。玉笙见她们都穿着簇新的长衫,里头还有短衫,也道:“穿这样多,快把外头衣服脱一件吧,又不是外人。”于是各人的丫头都上来帮着脱外面的衣服,只留下短纱衫,里头都是一样的抹胸,想是一块料子裁的。
那个小些的道:“还不是大人们吩咐的,叫我们穿好衣服过来。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外祖母那边叫人送了好些果子来,他们想送些过来,自己又不想来,我妈就就叫我们走这一趟。顺便看看大哥哥大嫂子在做什么,说说话。”
玉笙依稀记得这个最小的叫秀薇,是四叔家里的。她生得肌肤胜雪,珠圆玉润。第二大的叫秀莲,最大的叫秀芝,这两个是三叔家里的。都是鹅蛋脸儿,大圆眼睛,个子比那一个高出一大截。因年纪大些,也比那一个沉静和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