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往后先生不在学宫里教学了,便去我家吧,我族中子弟众多,给他们请个骑射先生,到时候束脩不比学宫少。”
“去你家还不如去我家……”
争论间,他们意识到这似乎是一条极好的解决办法,敬爱的先生不必忧心没了生计,他们也不必冒着跟李家作对的风险去作证,更不用浪费时间去与学官们周旋……
他们的热心虽然帮不上忙,可是总是好心的,钟令看他们七嘴八舌地争起来,也不去戳破这层假象,静静随着他们进了学宫。
且说刘川那厢,交了告假的条子后并不着急往京城赶,而是去了之前落胎而死的那女子家中。
到了那院墙外,敲了门,开门的却是个陌生人。
对上对面疑惑的神情,刘川笑问:“打搅了,敢问可是杜大郎门上?”
开门的人这才笑道:“杜大郎父子早就搬走了,他家闺女嫁了个好人家,接上了一家子享福去了。”
刘川忍住发颤的牙腔,“是何时搬走的?”
“去年十月,还是十一月,记不清了,大抵是那时候。”
“多谢,多谢,打搅了,多谢。”
那人看他踉跄着转身,关切问道:“可是寻他家有事?”
他捂着包袱,“不算什么紧要的事,我与他们大郎相识,途径此地,便说来探望他,不想竟然搬走了。”
“可惜了,他们搬走之前也没有留个地址。”
“无妨,许是无缘,打搅了。”他定下心神,看到那人关了门才敢泄下气,浑身气力虚脱,颤颤扶着墙,连呼出的气都微弱了。
好一会儿,他才歇过气来,看向那院墙,砌得整齐的泥砖,还有光秃秃的枝丫从墙内冒出头来。记得去年秋天他与李林来买那女子,那是两棵樱桃树,油亮丰盛的叶子下,那女子的父兄高兴地给她装上了几匹红绸子。
歇不得了。他紧紧捂住了怀里的包袱,看向了京城方向。
……
李徹这辈子从未受过这般屈辱。
角落的木桶里散发出排泄物的恶臭味,他被绑住手脚,口中还塞着一团破布,身下只垫了一层干草,他极力蜷着身子,将自己缩进被子里,想让自己远离那味道。
忽然,他听到了什么动静,是李林走了进来。
看他蹲在自己身前为自己解开了束缚,李徹立即坐起来,恶声恶气地叫李林将那木桶拿出去清理。
李林木然看着他,没有去提木桶,而是将几个荷叶包打开就要喂他。
李徹看着他的动作又上了气,伸腿就踹他,“贱婢,你不想活了,你父母兄弟也不想活了?”
李林被踹倒在地,神色有些冷,仍是拿着食物要他吃。
李徹被关得憋屈,只有每日李林来时能拿着他撒气,时日愈久,说话便更加恶毒刻薄了。
“刘川呢,让他来伺候,那贱种莫不是以为投奔了山贼就能飞黄腾达了?”
说着,他又向门外骂道:“敢绑架我,你们有几条命?真是天生的下贱胚子……”
“你们等着,等我出去了,必定禀报朝廷,让陛下派兵剿灭了你们这些恶徒……”
“李林,你也别想活了,贱人奴婢,天生的贱种,敢伙同山贼挟持我……”
李林被他拳打脚踢一番,那几个荷叶包也全洒落在地了。
他还没吃!他还没吃呢!
钟令说了李徹吃了饭他才能吃饭!
为什么不吃?
他红着眼看向李徹,他为什么不吃?
此间昏暗,李徹只看到他站起来,便嗤笑着叫骂,下一刻,他感受到了劈头盖脸的恶臭之物。
李林拿着桶砸他,“倒了,这下我倒了,你还不吃!怎么还不吃!”
屋外的钟令听到声音,蒙上头脸走进来,又捂着口鼻走了出去。
“李林,他不吃就算了。”她觉得很痛快,连带着对李林也看顺眼了,等李林如之前般将他绑起来放在床上后便锁上了门。
山上这几间屋子都是早年间乡里的猎户们为了打猎长居而建造的,早些年这山林里野兽肆行,为了防野兽,便建造得十分坚固,近年来这处山林中几无什么猎物,又值冬日,可谓人迹罕至,将人关在这里也算物尽其用了。
钟令又弄了几块巨石抵门,因而任李徹如何挣扎,也是难逃的。
等李林做完事出来,便帮着去抬石头抵门,对钟令来说虽不算多大帮助,到底有个意思在,看到他腿上的暗黄的污渍,钟令将面巾系得更紧了,离远几步。
“唉,算了,他也活该。”钟令转头看他,“今日一顿不吃他饿不死,可是不能每日都不吃啊!”
李林明白她的意思,“我明日来清理干净。”
钟令点头,往前走时,李林也跟在后面,不过几步,又到了一间屋子前,门口还散落着一堆麻绳。
李林走进屋去,很乖觉地拾起绳子将自己的脚给绑住,又将绳子递给了钟令,合上双手让她绑上,嘴也被堵上。
他躺在干草上,身上盖着一床被子,平和地闭上眼,等着钟令锁门。
李林的顺从也不是没有原因的,第一日他等钟令走了就挣扎,结果被她开门打了一顿,又过了许久他又在屋里闹出动静,钟令还没走,又将他打了一顿……
第二日白天他挣扎了一整日,毫无回应,到了晚上钟令看到屋里的痕迹,又打了他一顿。
第二天晚上他以为钟令走了,忍着浑身的痛,挣扎着去撞门。
“别撞了,眼见就要逮到那兔子了,被你吓跑了。”
他绝望地躺在干草,这人怎么大半夜在外面逮野兔子啊!
第三日白天挣扎,被钟令看到门口泥土不对,被打……
第三日晚上试图挣脱,钟令扔了一匹死狼在门口,“说了别叫别叫,这里很偏僻的,除了我没人会来,你逃出去也是被野兽吃的命,这只狼今日我就替你杀了,明天不许再叫了!”
第四日……
李林已经认命了,至今他已经数不清过去了多少日子,突然后悔了,自己要是替下刘川去了京城,都不用去京城,他拿着那些金饼跑了钟令也不知道,去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