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令走到县衙公堂时，入目就是正前方高悬的“守己爱民”四个大字，赵五领着她侯在堂外，看她盯着牌匾，低声问道：“那匾有什么名堂？”

“我原先听同窗说县衙公堂上‘守己爱民’的牌匾是前朝柳大家手笔，早就想来看一看了，果然名不虚传。”

赵五失笑，“看来你是真不紧张了，若是换个文弱书生上公堂来，早就吓尿了。”

钟令也笑了笑，“这就是五叔您对书生的误解了，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只要清清白白，再是文弱，也不至于吓尿。”

此时又有衙役领着会娘跟宋管事进来了，三人只是浅浅打了个招呼。

赵五还想说什么，前方的一个衙役忽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赵五忙拉着钟令噤声，钟令这才听到公堂上已经开始审讯了。

听了好半晌，张宽等人倒是老实认罪了，不过还是扯到了钟令，县令又开始审问石二。

钟令认真听着，石二所说的，与她之前所述并无偏离，从李林带着他们去定河村认门，到关帝庙前自己打死李林，在半路遇到会娘及宋管事……

等石二说完，堂上响起惊堂木，“可有刻意隐瞒之处？”

“没有。”

“可曾受钟令威胁、利诱致你作假供词？”

“未曾。”

“传钟令、宋禛明、薛会。”

前方的衙役便喊几人上堂，钟令去到堂前，与宋管事、会娘一同站在堂中，等他站定，才发现堂中除了县令与县丞，还有两人旁听，她垂着眼，无暇去看，但是赵五先前提过，看来正是淮城军的人。

“传你等前来，正是为之前落虎山贼乱持质一事，钟令，你当日救人有功，此该嘉奖，然而在审问贼寇时，魁首张宽道是要检举你曾犯下的一桩持质谋财案，对于此事，你认是不认？”县令问道。

“回大人，学生不认。”

“罪犯张宽，你检举钟令，可有证据？”

“曾有人证李林，但是李林已经被他杀人灭口了，我们几个兄弟都曾经听到李林说，这钟令曾经绑架了他家郎君，谋取了钱财上千两。”

“钟令，可有此事？”

“绝无此事，李徹曾与学生有怨不假，然而学生畏惧其父，从不敢反抗，后来李徹仓惶回京，学生偶见李林一人闲逛，心中记恨，将其殴打了一顿，学生愿意为无故殴人一事接受处罚。再之后便是李林带着石二等人来我家中，我在关帝庙中截住他们，当时扑杀李林，一为自保，二为救人，绝不是什么杀人灭口。”

县令点头，又问会娘与宋管事当夜见到钟令与石二的情形，二人据实作答了，县令便看向坐在堂中的另外两人，“娄司马、袁参军，他三人所言，与石二交代的一致。”

便听其中一人问道：“李林的尸身验状何在？”

当即便有一人站出来，正是仵作，只见其将几页纸呈上，又回禀道：“验尸时尸僵未散，推测死亡不超过十二时辰，面有泥土草屑，脊骨断折，断处紫赤肿胀，骨损处血荫浸骨，符合钝器重击致死，尸身腹部挫裂，应为马背颠簸所致……”

堂上听罢，又将钟令的刀呈上来查验一番，正是官方式样，刀身上也有匠作刻印，仵作也上前验刀，看罢便道：“符合伤口的痕迹。”

发问之人翻看着验状，微蹙着眉。

他自己也去看过尸体，验状记录与之相符，然而仵作的回答却极具有偏向性，显然就是为了契合供词，小小吏役便敢如此作答，必然是县令早就提前预设了那钟令无罪。

这样断案，难免有失公允。

县令还在等他发话，“娄司马如何看来？”

娄司马收回落在张宽身上的视线，只是对县令拱拱手便回座，这是将主动权交还了。

他目光扫向宋管事，忖道，自然，是有失公允，可是什么公允值得他出头去得罪裴献等人。

县令心头也松快几分，“罪犯张宽，你可还有其他证据能证实你所言为真？”

张宽哪有其他证据，他自己都明白钟令是清白的，只是已经是死罪了，心中实在恨得很，才张口要拉他下水，都是读书人，凭什么他命那么好！

“并无，但是曾经李林确实亲口说过，如今县尊有心偏袒，小人哪敢再举证！”

“大胆！”县令气急而笑，“如你所言，李林曾亲口对你提起过钟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