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程:“不要再这样做,也不要再怀疑别人或者怀疑时生,我们还按照5年前的约定各取所需地相处,我不再劝你和别人交往,你也别再干涉我和时生的生活,好吗?”
郑钧看着温程:“我要是不愿意呢?”
温程也看向郑钧:“那我们不就只有绝交这一条路了吗?你愿意绝交吗?”
郑钧:“你敢绝交一个试试?”
温程:“所以你的回答是愿意?”
郑钧:“我不喜欢你和任何人一起生活,尤其是他这种有心思的人。”
温程:“这是我的条件,我不能让步。”
郑钧:“那这就不叫各取所需!我需要的是你保持独身!”
温程:“他改变不了我对独身的坚持。”
郑钧:“但我要的不只是你不恋爱结婚,而是绝对的独身!绝对!你亲密范围里不能存在除我以外的任何人,你不能对任何人付出我不允许的感情!我得不到你的一切,别人也不能得到,包括你的心、你的身体、你的容忍、你的关心、你的领地、你的付出,你的全部,你懂吗!”
温程:“我懂,我从来都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但这就不是平等的约定条件了。郑钧,你在束缚我的自由。”
郑钧:“既然你不能满足我的需要,那我也不愿再继续履行约定。”
温程:“这就是你的回答?所以你要绝交?”
郑钧看着温程,很长时间没说话。
温程不再理会,给时生上完了药,把时生抱进被窝里坐好,给时生盖好被子,又去煮了两杯牛奶放在餐桌上晾着。
温程叮嘱:“我去洗澡,牛奶你们一人一杯,不要烫着,也不要烫人。刚刚的事就算过去了,扯平了,翻篇了,你们不能互相报复了,知道吗?”
温程站在餐桌旁嘱咐床上隔着老远距离的两个人,但没有人理他。
温程叹了口气,进了卫生间,关上门,去浴室开了淋浴器洗澡。
洗完澡,温程关了卫生间的灯走出去。卧室的大灯已经关了,只留了床头灯,电视也已经关了,桌上的牛奶也喝完了。
温程扶着墙往衣橱走去,经过床边,看到时生正坐着转头面向在另一边躺着的郑钧。
“时生,怎么还没睡?”温程轻声问。
时生没有动。
温程想走近看看,轻声问:“怎么了?”
温程隐约感觉时生的目光带着怒火,因为时生的身体绷得很紧,这表明他在生气。
刚才的事明明过去了,该生的气都生了,洗澡前时生也没再瞪郑钧了,为什么自己洗了个澡的功夫,郑钧又被瞪了?
“郑钧,我洗澡的时候,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了?”温程恢复了平常的音量。
郑钧躺着睡觉,没理会温程。
温程揉揉时生的头发,实在想不通他们之间能发生什么事。
时生肯定不会说话,郑钧也从不和时生说话,甚至看都不愿多看时生一眼,这种状态的两个人,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发生什么事?
想弄明白这个,就得看他们做了什么事。
看电视?只有郑钧在看,时生似乎并不爱看电视,应该不会有冲突。
睡觉?偌大的床,睡四个人都没问题,何况他俩各占一边,根本干涉不到彼此,应该不会有冲突。
喝牛奶?一人一杯,这能有什么冲突?
关灯?灯肯定是郑钧关的,但时生不像是会介意关灯的人啊,何况郑钧留了床头灯,屋子里并没有完全黑下来,时生不至于因为这个瞪郑钧,应该不会有冲突。
那是因为什么?他们也没什么可做的了。这几件事里能有什么值得他们对对方产生不满的?
温程思来想去,想不出时生生气的原因,只能换个角度,去想郑钧犯欠的可能。
“你抢时生牛奶了?”温程问郑钧。
时生仰起头看着温程。
温程一下子心软了,用手蹭了蹭时生的脸,无语地问郑钧:“我不是煮了两杯吗?一杯不够你再煮,抢他的干什么?”
“他凭什么喝?”郑钧冷冷地问。
“他凭什么不能喝?”温程反问,“这是我家的牛奶。”
“所以,他凭什么喝?”
“我家的牛奶,我想给他喝,他就能喝,我想给你喝,你就能喝,哪儿来的这么多凭什么?”
郑钧不说话了。
温程挠挠时生的下巴:“别生气了,我再去给你煮一杯,你稍微等一会儿。”
时生抓住温程的手,温程愣了一下:“不让我去吗?”
“他只是想告个状,根本就不想喝。”郑钧不屑。
“他是心疼我,不想让我再去煮一次。”温程纠正。
郑钧冷笑了一声,翻身面冲阳台,不再搭理。
“谢谢你心疼我,时生,那我明天再给你煮。现在先睡吧?”温程让时生躺好,给时生盖好了被子,时生安静地闭上了眼。
时生和郑钧各睡一边,温程只能睡中间,于是走到床尾,从中间爬上床,钻进被窝。
温程喜欢大床,有安全感,所以床和浴缸一样,都是订做的,床上用品自然也是,所以三个人盖着一床巨大的被子睡觉,但就算三个人一起盖,被子也还是有富裕,并没有觉得不舒服。
只是枕头就不富裕了,温程一个人住,枕头备多了没用,因为郑钧偶尔会过来睡,所以才准备了两个大枕头,此时郑钧枕了一个,时生枕了一个,温程只有空荡荡的床。
犹豫了一下是不枕了还是和时生一起枕,温程想起时生被抢了牛奶的情景,心一软选择了后者,于是果断地往时生身边凑了凑,枕在了时生的枕头上,时生顿时转过身钻进了他怀里。
温程笑了笑,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搂着时生睡了。
睡到半夜,温程突然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强行又拖又抱地转移到了另一边,瞬间吓醒了。
刚吓醒,还没睁开眼,温程又感觉自己被人紧紧地抱住了,并且似乎能感受到什么在抖,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抱着自己的这个人在发抖。
温程疼得正要开口,郑钧不似平时那般冰冷戏谑的声音突然在耳朵上方响起,低哑轻颤得仿佛是气音,悲伤不甘得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温程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郑钧会有的声音和语气。
“过来!为什么要睡到他那边?”
温程惊呆了。
“我害怕,你知道吗,温程,我害怕!”郑钧继续说,“你不喜欢我,但你想独身一人生活,我高兴坏了。知道为什么吗?”
郑钧:“我得不到你,可只要你是一个人生活,我就可以假装你永远都是我的,永远都在我的掌控中,我就可以松口气地觉得,我得不到的你,别人也别想得到……”
郑钧:“但为什么你要拉另一个人进入你的生活?”
郑钧:“为什么你要让我发现你是会被从我身边抢走的?一旦你对别人付出了,你关注的就不再只有我一个,你会渐渐地不再只属于我……为什么要抛开我?为什么要让我觉得我不再抓得住你?”
郑钧:“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做?你就这么想让我不再缠着你?你明明以前从不在意这些!”
郑钧:“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多了一个人出现!让你觉得我的纠缠让你不方便了,让你觉得我打扰你和他的生活了!都是因为他!为什么你要让别人夹入我们之间?!”
郑钧:“我害怕,温程,我很怕,我怕得要疯了。”
郑钧:“你明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郑钧的怀抱越来越紧,温程感到疼痛已经是其次了,最重要的是他开始有些窒息。
温程赶紧说:“轻点,郑钧。”
郑钧不为所动。
温程轻声安抚:“这就是你今天想侵犯我的原因?这么说,从大前天我拜托你给连蔷预约心理咨询的时候你就在担惊受怕了?一开始怕我被连蔷夺走,但连蔷死了,前天我带了时生回家,于是你开始怕我被时生夺走?这几天你想不到别的办法让我只属于你,所以你慌不择路用暴力?”
被郑钧抱着,温程很不舒服,但挣脱不开。
温程:“郑钧,我以前只以为你爱乱吃醋,没想到你还幼稚得出乎我意料。你怎么不想想,我对你的感情怎么可能被夺走?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谁都不能夺走,也不能干预,你为什么要怕?嘶——”
温程正说着,胳膊被郑钧狠狠掐了一把。
温程背靠着郑钧的胸膛,身体止不住地微微有些发抖,但他不敢动,只能被迫适应新的疼痛。
温程心里明白,郑钧从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知道他醒着。郑钧很清楚他神经敏感往往睡到半夜困劲儿一过就会一碰就醒,郑钧是故意弄醒他,故意对他说这些话,故意在他腿上抚摸,故意想听他安慰。
郑钧是故意的,温程知道,但温程做不到不满足他。因为他是郑钧,也因为自己性格软弱。
温程:“既然你从白翊那里听说了我带回时生的事,那你应该也听说了我只用抚养时生一年左右的时间吧?”
温程:“一年时间很短暂,短到时生长大以后就会忘了曾经有我这么个人养过他。你害怕我会在心里记得他,我当然可能记得,毕竟我是付出的那一方,有牺牲、有付出的人很容易比受惠的人记忆深刻,但也仅是如此而已。我和时生之间也许会产生羁绊,但这份羁绊撼动不了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我会因为别人的加入而对别人表达关心甚至产生感情,但我不会因此而对你的感情轻视分毫,你永远是我生命里无可替代的那个人。何况,说不定我也会忘了时生。我和他有彼此相忘的可能。”
温程:“但你会忘了我吗?我会忘了你吗?不会。我们一直是一起一路走来的不是吗?我的整个青春都是你,如果现在没有了你,我受不了,这你心里是明白的,所以我像你一样害怕我们会绝交,我害怕我们会分道扬镳。所以你不要担心我会抛下你,更不要担心我会为了别人抛下你。”
温程:“我知道你是因为无计可施,同时也是为了让我好受,才说会放下对我的那种感情。但你不必这样,我从来没有逼过你放下。”
温程:“我从没觉得你的喜欢给我造成了不便,也从没想过摆脱这样的你,我想你放下我的唯一理由是我舍不得看你在我身上浪费这么多感情和时间,除此以外别无他项。”
温程:“我没谈过恋爱,但我也清楚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也不是做一次或做一夜就能放下的,所以,郑钧,如果你放不下,我不会介意,也不会逼你,就算现在多出一个时生或多出更多的人也不会,我依然会尽我所能满足你对我情感上的所有期待。你需要的时候我会尽力一直是你的,直到你觉得足够了、有勇气面对了、找到与你彼此相爱的人了,或等到你不再需要用我满足你时,我才会高兴地看你退回朋友的界限里,做回5年前你告白前的那个郑钧。”
温程:“反正我一辈子都会是单身。但因为是你,我才勉强同意你的要求。所以只要你不过分,我愿意一辈子都尽力回应你的期待,让你觉得好受一些。”
温程:“我就在这儿,我一辈子都会在这儿,你想要的时候随时可以要,你怕什么呢?”
“可我还是感到不安……是我想要的太多了吗?”郑钧的声音带着颤抖,“如果不是因为你带了一个人回来,我根本不会感受到这种强烈的不安,我感觉我所拥有的一切都要被夺走了,我很慌……”
温程愣了。
郑钧:“你告诉我,温程,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郑钧:“我快疯了……”
郑钧的泪水湿润了温程肩上的衣料。
郑钧在哭,这让温程的心揪了起来。
温程:“你太焦虑了,郑钧……”
这是温程印象中郑钧第二次哭,也是第二次因他而哭,第一次是在5年前。
那时他还不知道郑钧对他的感情。
他把和连蔷因合作而假装交往的消息告诉了郑钧,郑钧差点疯了,抱着他哭了一夜。
当时温程吓了一跳,并不知道郑钧激烈的反应是为什么,郑钧也不说。
直到他和连蔷因合作结束而分手那天,郑钧就像终于逮着机会一样险些强了他,并趁机向他表了白,他才知道自己不知从何时起竟已几乎成为了郑钧的一切,他才明白郑钧那些吓人反应的原因。
十多年来,温程和郑钧的关系里从没出现过第三个人,直到五年前连蔷短暂地出现又离开,那是郑钧第一次感到险些失去温程。
而现在时生的出现,让他第二次有了那种温程要被抢走的危机感。
郑钧害怕任何人加入他和温程之间,他害怕也无法忍受温程被别人夺去任何一点。
他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承受这样的风险。
他会疯掉。
他会忍不住想毁了温程身边的一切,然后毁了温程。
郑钧:“温程……”
“我在这儿,郑钧,我在这儿……”温程伸手轻抚郑钧的脸,心痛成了一团。
郑钧:“我好想毁了你。”
“什么?”温程怔了一下,随即脖子被一把掐住,他忍不住痛呼,“唔……疼!”
郑钧:“如果只有我能看见你该多好。”
郑钧:“你是我的。”
郑钧:“你为什么不是我的?!”
郑钧突然愤怒地低吼。
温程紧皱着眉,双手被钳制,动弹不得。
郑钧:“温程,你逃不出我的生命。”
郑钧语气越来越急:“我放不下你。”
郑钧:“我怎么放得下你?”
郑钧声音里突然尽是悲伤、痛苦和愤恨。
温程控制不住地流出了眼泪。
“你是我的。”郑钧死死掐住温程的脖子,直到温程透不过气来,“说,你是我的。”
“松……手……”温程清明的双眼因缺氧的窒息感而失神,濒死的恐惧感潮水般将他吞没。
“我不会放下你。”郑钧骤然松了手,把凶狠而坚定的话砸进了温程耳中。
空气猛地灌进口腔,温程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大脑空白两秒,失神地瘫软在郑钧怀里。
郑钧终于停止发疯,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的时生:“他是我的。”
时生早已坐起了身,背着昏黄的灯光,脸隐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表情。
“他今晚的样子美吗?他今晚的声音好听吗?”郑钧抚过温程的头发,“都是我的。”
郑钧对时生说:“我知道你什么目的,但你根本无法达成。你和他永远都不可能,今后的漫长时间里,你不得不用来长大成人,而我会用来继续和他一起生活,他会忘了你,但不会忘了我,因为你和他永远都差着无法弥补的20年。”
时生紧绷的身体微微颤抖,深如黑渊的双眼冷冷地看着郑钧:“你以为你在他心里算个什么东西。”
郑钧:“我是他不忍心伤害的人。”
时生:“他不忍心伤害你,你却忍心伤害他。”
郑钧:“他宁愿被我伤害也不愿让我离开,而你,天生就没被接纳过的可怜野狗,只会一辈子活在被抛弃的命运里。就算你现在聪明地缠上了他又如何?你被父母抛弃,被亲戚抛弃,早晚也会被他一把推开,尤其是当他相信了你龌龊的心思以后,你就再没有缠着他的可能。”
“他说过不会抛弃我。”
“他说话从来都不算数。”郑钧起身抱起温程:“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