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
司机师傅摁着喇叭,揉着抽疼的太阳穴,我降下隔板问着司机怎么了。
“这个...”他迟疑含糊不清地说着:“家里好像来人了。”
不耐烦地睁开眼。
我怎么不知道林寂承还有关系这么好的亲戚朋友呢?
可是老宅门口停满了车,那辆载满着本应移植进花房的玫瑰此刻却成片成片的洒在老宅门口,铺了一地,被人毫不怜惜地践踏。
好多人,大多数都是我不认识的,甚至还有扛着摄像机往里冲的,却都被人挡了回来。
我下了车拨开人群钻了进去。
这是怎么回事?!
院子里人也很多,一个个都身着西服像是在参加什么晚宴,我都不认识,他们从门口一直到花房,杂七杂八站着小声交谈着。
“林清。”
熟悉的声音,我测过身看着一头大波浪但是穿着黑西装的女人。
她手里夹着细烟靠在门口的柱子上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又向下瞄着,应该是看到了我手里紧握的牛皮袋。
“小姑死了。”
话语随着烟雾从她口中轻轻飘出。
死了?
谁?
付时鸥死了?
怎么可能!
昨天晚上睡不着的我特地起来把所有尖锐的物品都给藏起来了,我怕又一次从睡梦中被人暗算,可是怎么......
付洛没再说,只是朝着花房的位置,眯起眼抬了一下下巴。
我顺着人群过去,那些人都看我,好奇的、讥笑的,都有,终于我看到了林寂承。
他站在花房门口,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林寂承。”
我的声音惊动了他,他转过身猛地把门关上,又紧紧抱住我。
“没事的,哥,什么事都没有,”他又握着我的肩膀拉开我:“起太早累了吗?去楼上睡一觉吧。”
“她在里面是吗?”
我戳破了他的遮掩,我不知道里面是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他林寂承是怕我看到xx的尸体受不了吗?
可是多奇怪啊,对于付时鸥的死,我只有悲哀。
手上抓着的纸皮袋子颤抖着,面对着林寂承疲倦眉眼我也只是眨了眨眼睛。
可能就如我所认为的我有病一样,养不熟。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几个带着帽子的工作人员抬着几筐剪去枝叶的玫瑰花推开门进去,林寂承也没有阻拦,像是商量好的一样,他们几个把花洒在地上。
玫瑰花海。
满地红的晃眼,里面也没有所谓的尸体,林寂承说已经送去火化了。
拉着他的手。
林寂承却又反握住我的手。
“难受就哭吧。”
林寂承跟我不一样,再怎么厌恶都已经过了二十多年,即便是恨之入骨,多多少少还会感到难过。
林寂承却轻声说:“难受什么?”
紧接着他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付洛,她说殡仪馆那边打电话叫家属过去。
林寂承很揪了一下我后脖颈处的肉,接着说:“我等这一天等好久了。”
听到这句语气平淡的像是喝白开水一样的话,我才意识到他对付时鸥的恨,原来到了这个地步。
付洛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拒绝了。
随着他们的离开,那些大炮一样的摄像机也随着离开,到最后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几个工作人员和被踩得稀巴烂的花瓣。
他们依旧在花房里撒着花,我也依旧站在外面没进去,听着他们小声抱怨说这都什么事。
我喊住一个人。
“可以了,不用再弄了。”
花房里面已经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可是还...”
我摆摆手说不用了,满地的花看的我眼发红:“是一个叫付时鸥的让你们这么干的吗?”
领头的那个人摘手套点了下头,又说:“是啊,我也很纳闷,又是让我们把花倒在家门口又是把花剪下头撒在这里面,但是给了很多钱,我们照做就是。”
我点点头说知道了,让他们赶快收工离开。
随着货车发动机声音的渐远,整个老宅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一个半身不遂的病人,要怎么做才能自杀呢?
推开半掩着的门,一脚踩上娇嫩的玫瑰,花房是母亲的安全屋,如果可以,她甚至会在这里面睡觉。自从她回来后我就没来这里看过,因为下意识地认为这是母亲的领地。
满地的玫瑰踩起来凹凸不平,她之前种植的那些依旧很好,昂着高高的头像是睥睨着被人撒在地上作地毯的那些。
我环视了一圈,甚至于连房顶都看了,我找不到她死亡的痕迹。
呼啦——
一阵风吹过来,窗户被吹得哗啦响,紧接着唱片的声音响起来:
Starry eyes
Willow trees, streetlights and butterflies
In the childhood years
Open fields, bumble bees and dandelions
......
我朝着唱片机走过去,小桌子旁边还放着一瓶杂牌子的红酒,高脚杯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地上,被花盖着,只露出锋利的一角。
而它的旁边盘曲着,一根跟食指粗细差不多的绳子,顺着桌子旁边连接到敞开的窗子上,在它的尽头,跟那一根根竖着的柱子打了个安全结。
Neither ill or well
An empty shell
Waiting 'til the end is near
……
她就这样吊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