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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死对头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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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瘟疫把老弱病残统统带走了,把作恶多端的人带走了,把老实巴交的人也带走了,农人们有一套自己对自然天地、生老病死的摸索法则,那是讲究规律的,春耕开始,暖融融的太阳普照着大地,微风拂面,是一掌温柔的摩挲,王贺东打着单衣赶一头牛带着弟妹们下田,如今虽说土地分到户,尽管他们家的田地不少,但养一家人吃喝还是很成问题,春日的暖阳照在农人久未露出的白手臂上,一股温意瞬间袭遍全身,空气里都是泥土和作物的清新味,小孩子们在田野上疯跑嬉闹,爽朗的童稚的笑声感染着在农田里劳作的大人,调皮的男孩子会冷不丁吃一记大人的拳头,空中交错着光与影,飞舞的灰尘在光里尽情跳跃,瑞雪兆丰年啊,果真是一个丰收年。秧田里是嫩绿的苗,郭若容和郭慧、王芳站在水田里弯腰栽秧,基本上同龄人家的儿女都在相隔不远的农田里干活儿,到处充斥着人声,河对岸棒槌锤衣服的回响震在河这边的农人耳朵里,空旷的回响让农人们安心的生活在这一片赖以生存的依山傍水的角落里,颇怡然自得,但浮在地下的人性和不堪仍旧像衣不裹体一般让人充斥着强烈的不适,生死不由人决定,妇人们只知道生完一个又一个,脱光衣服蜷缩在被窝里享受男人的爱抚这便是最高的欲望决堤,取悦和生育似乎是作为妇人最大的作用,王春花不是这么想的,她这一向不跟着同村的少女们疯跑了,她躲在家里,日复一日的学习,把大哥陈年积下来的泛黄旧书统统翻找了出来,她找到了她新的世界。

王玄贵被中国人民大学录取,这无疑是对王家来说光耀门楣的大事,自然免不了请王家自己人好好吃一顿,出来直接包分配的政府级工作,谁不羡慕呢!王仪酒后失态,跪在自己院坪前哭天喊地,还摇头晃脑的跳舞,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还把他兄弟怎么蒙冤死的,和李林响一家的深仇大恨统统数落个干净,这事儿李林响当然不知道,王仪只管在自家撒野,把这些年来的憋屈和穷苦统统撒了个干净,无论如何接下来上学的学费是个问题,他求村长做担保找农村信用社借了一笔贷款,又拉着儿子挨家挨户的找村里每个人多少借点,就这样贷款王玄贵算是把这笔学费凑齐了,他穿着他母亲给他缝制的不合时宜的衬衣和补丁布裤提着网兜便离开了生活25年的农村,去往迢迢千里的北京读书了。

一路上王仪叮嘱儿子。

“去了是去见大世界,不要忘记自己生是农民的人,死也是农民的魂,生生世世是农民的种,这一点不要妄自菲薄,自己有点本事了就骄傲自大,读书之前要学会做人,灵活勤快一点,在学校里面,去了之后多给家里捎信报平安,好好为国家做贡献,做一个对社会有益的人。”

唠唠叨叨一家人把他送到白衣镇的镇口,他开始了跋山涉水,南方一个小镇上的农民走去北京当然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事,毕竟是王玄贵,他将来还要发挥自己更大的作用,他憧憬着外面的世界,憧憬着外面的生活。自此一家人含泪拜别。

李林响建了半年的房子终于落成了,9月份大儿子李根富与儿媳姜喜迎的婚礼便在这栋楼房里完成,他们没有传统的接亲闹亲,这又是一桩震惊全村的事儿,李林响则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儿,他女人也拾掇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果然是当年建国村的第一美人,年过40仍旧半老徐娘,怪不得和郭米有那一桩私情,这幢三层楼房外观贴着漂亮崭新的白色长方形瓷砖,屋顶呈人字形铺一层黑色沥青瓦,每间房的前后挖了两个圆拱形窗户,颇有欧式建筑的豪迈,玻璃内还嵌着五彩纸屑,每层楼一个小型阳台,两间房一个公用厕所,室内装修在80年代可谓一场豪华奢侈的欧式装修风,地板是白色瓷砖通铺,只有一楼的地板是水泥地,但也被刮板抹的光滑平整,墙面上是刚刮完的腻子,朱红色的门上还残留着白色的腻子粉,一楼平整开去三间房显得特别亮堂,这样一幢建筑威严赫赫的耸立在村口,也算是轰动了当年临近好几个村,镇上的建筑统一的老态优柔杂乱,低矮的电线横七竖八的摆弄在空中,自然不能和这幢房子相提并论,李林响白背心外头套一件白衬衣短袖,右胸前口袋里全是红色的芙蓉香烟再加软白沙,在屋门口一脸慈眉善目的逢人递烟,他得意的是自己的儿媳是铁饭碗,儿子也即将进入单位工作,他怎么能不高兴,哪怕欠债他也要把这个场面给儿子撑起来,好,你王家不是出个大学生嘛,我一家子人都是铁饭碗我看你怎么比,他越想心里越激动,院坪前总共摆了5桌,大圆桌上是12道菜,讲究鸡鸭鱼肉,鸿运当头,图个吉利,这对于80年代来说是一桌过年都吃不上的美味,而李林响家能这样铺张浪费置办出这样一场丰盛的菜肴的确震惊了村里那些没日没夜干活儿的老家伙们,年轻的后生当然也在夜里躺在床上对着自己女人咬着后牙槽愤愤不平,姜喜迎一头黑瀑布似的头发盘在脑后,耳朵旁戴着一朵大红花,红唇白牙尽显妖娆风韵,一弯柳叶细眉,一张白净净的椭圆脸,金灿灿的眼影把她那汪含情脉脉的大眼衬得更加俏皮,她可以算得上是标准的大美人,红色西装Polo式样的衬衫短袖,两条白玉臂膀让人挪不开眼,下着一条修身半裙,红色的半包高跟皮鞋一下子引起了村里妇人们的穿搭新潮,增加了几起夫妻吵架事件,她满面笑容的跟在李根富的身边一桌一桌敬酒,一颦一笑都让这足不出户的妇人们沦为谈资,她落落大方,颇具女主人款带着和她格格不入的一群乡下人,戴着草帽,裤腿卷起的邻居们自然场面话要说,对着李林响自然是赞不绝口,但没人能撼动他们晾在庄稼地里的稻谷,就算再热闹他们也不能晾着田里的农收不去忙,村子里疯跑的少男少女们也驻足望着这位新娘,女孩子们竟也憧憬起自己扮演新娘是不是也如这般阔绰的场景,王芳远远望了一眼,便拉着郭慧急急往家奔,王贺青垂涎欲滴,他早已尝过禁果,对着这样一个曼妙的丽人他也只能眼巴巴看着,王贺东仍旧不为所动,挑着水桶形单影只的往下河口挑水淋菜,久未露面的李腊梅俨然一副妇人的模样,脸盘子更加的圆润了,小腹隆起,但这是生完孩子后妇人瘪不下去的小腹,不像她嫂子平坦得如同一片草原,她的差使使不完,带领着大嫂给自己家的亲戚们放喜蛋收茶钱,一摞摞发毛的五毛,十元统统被她一揉塞进挎在手腕上的红皮包里,趁着间隙,她端了一杯水站在自家菜园里匆匆瞥了眼王贺东往下河口去的身影内心泛起一丝涟漪,突然一阵新的鞭炮声、人沸声传来,他娘在里屋喊道:“腊梅,腊梅啊,带你嫂子去筛茶。”她便跑去又忙活起来。

王贺东早瞥见了她,陪伴他的是余寡妇家的那条黑狗,跟在他身后摇摇摆摆。

大婚的夜里,没有罕见的闹洞房,也没有酩酊大醉,李根富和李根红两兄弟帮着父母收拾院坪外一片狼藉的桌椅板凳,姜喜迎和李腊梅两人在二楼东边的新房里蹲在一块儿整理红皮包里边儿揉乱的钱,喜迎两颊一绺弯曲的黑发垂下来,她白里透红的脸庞让人忍不住想嘬一口,李腊梅把厚厚一摞整理完交给她便下了楼。

李根富两兄弟和父母在楼下边抽烟闲聊起来。

“大伯家里这回给你充场面,上了1000块钱的人情,虽然他们一家人住在镇上,但是你往后有个什么事刻不容缓的得帮他们。”

李根红皱起眉,偷拿了大哥手里的白沙烟。

“大舅呢?”

“大舅能有多少钱?他那一堆的孩子要养,又没个出来的,不找我们帮衬都烧高香了。”李腊梅从甘蔗地里扒了一根甘蔗,撑着自己爬上来不屑道。

“不管怎么样?大舅还是大舅,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外婆对他们怎么好也是应该的,你甭在那里乱嚼舌根,并没个亏待你的地方。”

“还没亏待你,妈,你还真是扶不上墙的阿斗,你找她借钱就给我看个病她都不给,给她孙子给钱买糖吃,你自己灰头土脸的时候忘了。”

李林响一脸不悦道:“死者为大,死了就什么都不要讲了。”

李腊梅悻悻然,她转身进了厨房拿菜刀修理甘蔗去了。

姜喜迎笑吟吟的从堂屋出来,靠在李根富身边,把这笔钱拿出来交给婆婆一脸温意道:“妈,爸我和根富结婚之前就商量了,所有酒席的份子钱和茶钱我们都不要,你们刚刚修了房子,你们拿去看还缺哪里就把这笔钱补哪里。”

天际是深渊的雾霾蓝,整个黑色渐渐笼罩下来,蚊虫在灯光的照射下四处横飞,喜迎把一摞钱塞给她婆婆便迅速的回到李根富身边,几人搬了几把椅子坐在堂屋里,一张四方桌子还摆着剩菜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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