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敢砸我门?
他怎么能听墙角?
以及,他到底听到了哪些话?
“不知道啊,”王富贵挠挠头,“我就见着他夹着尾巴走,又急急忙忙回来送东西,等进院儿走到门口就突然炸了毛了。”
景历:“嗯,随他炸。”
小刀子刮着木头,指头边落了一层屑,景历在一边听回话一边摆弄刻刀,看起来好像完全没有被刚刚那一幕影响到。
可王富贵已经在这里快把那一幕编个起承转合,就差摆上台唱一出给大当家听了,大当家还没有放他走的意思,这是留他做什么呢?
不会要踹我去代大哥哄和尚吧?
王富贵被脑子里的鬼故事吓到,连忙找个话头:“用给景二哥收拾屋子吗?”
“让他今日就滚。”
“哦,”王富贵毫不犹豫地把景赫给卖了,“景二哥说了,他手上有些金创药和伤寒药,想用它来跟您支一笔银子。”
景历这会儿正烦着,懒得跟他计较这东西来路正不正,“给他。”
王富贵乐了:“好嘞。那哥,我走了啊。”
走到门口,听见后边刻刀停下的声音。
“他走时什么样?”
这个他字的范围很模糊,王富贵却奇怪地只从大哥的语气就能精准地捕捉到那个人,想了想:“气懵了,脸通红,插一炷香准能冒烟。”
砸了门还有脸生气?
是谁先耍横放狠话的?
景历把刻刀撂桌上,“那他早先拎着东西来时说什么了没有?是不是准备来道歉了?”
“……”您俩都挺敢想的啊。
都说每个唐明皇身边都得配个高力士,土匪寨里也不例外,王力士眼珠子一转,狗腿地说,“那肯定,否则怎么特地拎着东西上山来呢,您也知道,要从小师父手里薅吃的可不容易,这是送礼啊。”
景历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王富贵立马知道自己多嘴了,悻悻挠了下眼皮,反身关上了门。
送礼。
景历重新拿起刻刀,在初具雏形的小圆木球上哼哧哼哧地刮。
王富贵是不认识和尚吧?否则怎么会讲出主动送礼这样的话。
他以为和尚是真的诚心求和吗?还不是拿着我的牌子,先报复性地好吃好喝一番,把自己哄高兴了,才过来试探试探我罢了。
拿我的银子,来做我的人情,想得挺美。
狗和尚根本没有良心!
这两日的做法也是一样的,看,和尚耍了脾气,既落不下脸来道歉,又不肯放弃安逸饱足的生活,就日日都进他的屋子来耍弄那些不入流的手段。
以为他不知道吗?
回回都忙忙碌碌地在屋里倒腾,嘴上说着要把那些破烂玩意儿全部带走,其实只要他瞥过去一眼,和尚就要立刻装模作样地露出伶仃的腕骨,冻红的手指,孤单的背影。
根本就是来勾引他的吧。
苦肉计。
景历是最不吃这套的,但是……
滚圆的小木球在手掌心里逐渐形成了纹理和缺口,变成一颗炒开了口的松子的模样,那开口略浅,露出不显眼的阴影,像某种微微张开的形状可爱的嘴唇。
喉咙哑了一下。
景历想,和尚虽然诡计多端还缺乏诚意,但是,到底还是有了这样的举动。
论迹不论心,对吧。
既然你先给了台阶,正好我也可以就坡下驴,否则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又不是小孩了。
夜风扑面而来,冰凉的雪沫子打在脸上,景历一冲动,就出了门,再一昏头,人已经站在松子的院子门口了。
这院子他头一回来,不算大,门口暗幽幽的,门上插了一把狗尾巴草。
他把灯笼挂门下的木栓上,站了会儿,低头,镇定地把那丸药从袖管里拿出来,嗯,就是该这样。
扭捏什么,纠结什么,心里摆一大堆借口干什么,干啊,男人和男人的快活不就是一凑眼的事,凑对了就上,玩不来就掰,裤子一提就又是衣冠楚楚的正经人。
对,我就是要弄死他。
弄死他。
弄他。
操!